被笑了三天,宫束班的憨货们反倒较上劲了。墨老把断成两截的铜刀用麻绳捆起来,挂在工坊门口当\"耻辱牌\",每天开工前领着弟子们鞠躬三次。石陀鼓风鼓得胳膊肿成了肘子,木禾守着火膛,眼睛熬得跟兔子似的,连吃饭都捧着块铜渣琢磨。
倒是有个叫陶瓮的老弟子,平时闷得像块石头,这天突然蹲在河边拍大腿:\"师父!咱烧陶不是要淬火吗?烧红了往水里一扔,陶坯就硬了,铜的是不是也能这么整?\"
这话提醒了墨老。当天下午,宫束班就支起个大陶缸,装满了濮水,把烧红的铜刀\"滋啦\"一声扔进去。那动静可真叫壮观——水汽腾起三丈高,带着股说不清的怪味,跟煮了一锅烂泥似的。等水凉了捞出来一看,铜刀是硬了点,可刃口裂得跟冻住的河面似的,轻轻一碰就掉渣。
石陀不信邪,偷偷把自家腌咸菜的老卤倒了半缸进去,说:\"咸的说不定更管用!\"结果铜刀捞出来绿幽幽的,跟长了层青苔似的,石陀拿它去砍块木头,刀刃直接卷成了月牙,活像个镶了铜边的掏火棍。这事传到帝帐,颛顼帝正跟大臣议事,闻言\"噗嗤\"一声把刚喝的浆果酒喷在了竹简上,笑着说:\"宫束班这是要造'兵器',还是要酿'铜味酒'啊?\"
更绝的是第三次淬火。石陀嫌陶缸太小,直接把烧红的铜刀扔进了濮水上游的浅滩里,那片水域本来水浅,被这么一折腾,愣是冒起了白烟,水里的鱼吓得蹦上岸,有几条直接蹦到了看热闹的人群里,吓得姑娘们尖叫着四处躲,场面乱得跟赶庙会似的。有个老渔民划着独木舟过来,指着石陀骂:\"小兔崽子!再折腾,咱部落明年就得改吃干鱼了!\"
青铜问世?刀柄还带着根草
折腾了足有两个月,宫束班的草棚换了第五个,石陀的风囊补得跟补丁摞补丁的麻袋似的,木禾的头发被火燎得东缺一块西少一块,活像被野狗啃过。这天清晨,墨老把红铜块和陶瓮从山里挖来的锡石碎块按比例混在一起,扔进新做的陶质坩埚里,石陀鼓风鼓得嘴唇发白,木禾盯着火色,颤声喊:\"师父,青了!铜水泛青光了!\"
这次的石范是陶瓮用砂岩一点点凿出来的,内壁光溜得能照见人影。铜锡混合的液体倒进去时,居然没像前几次那样冒泡,安安静静地填满了范腔。众人屏息等了一个时辰,墨老亲自上前,用石斧小心翼翼地敲开石范——里面躺着把铜刀,刀身虽不算笔直,却也像模像样,刀刃泛着青光,刀柄末端还粘着根没清理干净的草茎,那是和泥做范时不小心混进去的。
石陀抢过刀就往旁边的树干上砍,\"咔\"一声,居然削下来片树皮!这下没人笑了,连路过的老猎户都凑过来,接过刀掂量掂量,又往兽骨上试了试,惊得眼睛瞪得溜圆:\"这玩意儿......比石刀快十倍!\"
消息传到颛顼帝那,帝亲自来看。墨老捧着铜刀,手还在抖,石陀想上前展示,结果紧张得脚下一滑,\"啪\"地摔了个四脚朝天,手里的铜刀飞出去,不偏不倚落在帝的脚边,刀柄上的那根草茎还晃了晃。
帝捡起铜刀,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刀身和倔强的草茎,突然哈哈大笑,笑得比上次看\"麻花刀\"时还厉害,眼泪都笑出来了,指着宫束班的憨货们对左右说:\"你们看这群人,造个刀能把濮水搅浑,能把草棚烧穿,最后居然真弄出了硬家伙!这股子傻劲,比铜刀还硬呢!\"
后来这把带草茎的铜刀被收进了帝的宝库,旁边还刻了行字:\"朴工之巧,始于拙笑\"。而宫束班那群憨货,也没因为造出了铜刀就变得机灵点——石陀鼓风时还会把风囊抡脱手,木禾守火时仍会盯着火苗发呆,只是没人再笑他们了。毕竟谁都知道,濮水畔这群满身烟灰的傻子,手里攥着的不只是块红铜,是能劈开蒙昧的光呢。
如今宗门里的弟子们听这段往事,总有人问:\"那草茎最后去哪了?\"老执事们就会敲敲烟袋锅:\"早成了灰,混在青铜里,成了咱宫束班的'灵'呢——你想想,连草茎都能跟着成器,还有啥笨功夫熬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