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德那边源源不断“赠送”来,所谓小药丸“原料”——
虎鞭、鹿茸、海马、珍稀蛇类……
党建国一看这么多,与其被简单粗暴地制成药丸,不如发挥千年智慧,融入这精心培育的“灵性”酒基之中,做成真正高附加值的顶级滋补药酒。
一个泡酒基地设在工业区,就近利用原料和香港这个窗口市场;
另一个更大的基地则设在南洋腹地。
有通过党建华,在四九城搜罗来出不少的宫廷秘方和民间偏方,再筛选后,形成自己的秘方,党建国打算将来这些酒窖藏好,运作下,可以作为高端保健品。
不过今天他亲临工业区,酒香只是引子,真正的目的,是来接一个人。
车子在一栋相对安静的三层小楼前停下。
负责人引着党建国来到二楼尽头的一间办公室。
门开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袖口磨破了的灰色中山装的瘦削身影,正佝偻着背,伏在一张堆满外文期刊和演算稿纸的木桌前,全神贯注地演算着什么。
他头发花白而稀疏,露出的脖颈皮肤松弛,布满了深刻的皱纹。
窗外的光线勾勒出他嶙峋的肩胛骨轮廓。
党建国轻声唤道:
“朱教授。好久不见!”
那身影猛地一颤,如同受惊的鸟雀,手中的铅笔啪嗒一声掉在稿纸上。
他有些慌乱地抬起头,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当看清门口站着的是党建国时,朱教授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光芒,随即又被巨大的局促,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所淹没。
他慌忙站起身,动作因虚弱而有些摇晃,声音干涩沙哑的说道:
“建……建国同志?!”
党建国快步上前,紧紧握住了朱教授那双枯瘦的手。
触手的冰凉和嶙峋的骨感,让党建国心里极不舒服。
他记得清清楚楚,两三年前,在民工总局的实验室里,朱教授是何等模样——
面色红润,精神矍铄,说起微波谐振腔和磁控管原理时,眼睛里闪烁着近乎狂热的火焰,中气十足,仿佛有使不完的劲。
而眼前这位老人,面色蜡黄,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瘦脱了形,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那身旧衣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像是挂在衣架上。
党建国握着他的手,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痛心和关切,悲声问道:
“老朱同志!
这才多久没见?你怎么……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朱教授被党建国关切的目光,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没能成功。
他避开党建国的视线,浑浊的目光投向窗外,嘴角努力扯出一个苦涩而勉强的笑容,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认命的疲惫,说道:
“没……没事。可能是……刚来这边,有点水土不服,胃口不太好……
加上,嗯,加上想抓紧时间看点资料……”
虽然朱教授语焉不详,试图用最轻描淡写的理由,掩盖那段不堪回首的遭遇——
刘飞被调离后,新来的领导如何以“历史问题复杂”、“成分存疑”、“需要精简非核心技术人员”为由,将他这个技术核心,像丢垃圾一样扫地出门;
又因为在档案里留下不光彩的记录,使他连去其他单位求职都成了奢望;
家人如何受到牵连,生活陷入困顿;
那段在四九城灰暗胡同里,靠糊火柴盒、代人抄写艰难度日,还要忍受街道干部和邻居异样眼光的绝望岁月……
这些,他一个字都不愿提。
那不仅是身体的折磨,更是尊严被反复践踏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