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略显沙哑、带着几分阴沉的声音,从林子深处传来:
“秀娥……住手。”
随着话音,一个身影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来人约莫五十多岁,干瘦,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道袍,脸上皱纹堆垒,眼神浑浊,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邪气。他走路时左腿明显不利索,是个瘸子。他手里还拎着个蓝布包袱,像是要出远门。
王铁柱认得这人,是屯子西头独居的陈瘸子!平时少言寡语,神神叨叨的,据说懂些歪门邪道,屯子里的人都敬而远之。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被称作秀娥的女鬼,见到陈瘸子,身上的怨气似乎收敛了一些,但眼中的委屈和愤怒更盛,她带着哭腔喊道:“爹!你来得正好!你看他!他……他用污秽之物辱我!女儿死不瞑目啊!”
陈瘸子走到近前,先是复杂地看了一眼那还在逸散黑气的瓦罐,又看了看吓得面无人色的王铁柱,最后叹了口气,对秀娥道:“秀娥,爹本是来跟你道别的。爹要去龙虎山了,寻个正果,不能再守着你啦……”
“龙虎山?” 秀娥的鬼魂猛地一震,声音变得更加尖利,“不!爹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我现在这样,都是你害的!是你说的,用这‘养魂罐’聚我残魂,以待时机!现在时机没到,我却受此奇耻大辱!你不替我做主,还想一走了之?!”
王铁柱听得云里雾里,但“养魂罐”三个字,却让他心头一跳,隐隐觉得不妙。
陈瘸子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和烦躁,他压低声音对秀娥道:“休要胡言!爹这也是为了你好!你阳寿未尽,横死街头,魂魄将散,不用这法子,你早就……”
“我不管!” 秀娥打断他,鬼爪直指王铁柱,语气带着一种决绝的疯狂,“爹,你不是一直想给我找个‘归宿’,借阳寿续我阴命吗?现在不用找了!就是他!他玷污了我的身子(指骨灰罐),就得负责!我要嫁给他!用他的阳气,养我的魂!你不帮我,我就自己来,拉他下去陪我!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把王铁柱炸得外焦里嫩!他终于明白过来这瓦罐是干啥的了!这陈瘸子,根本不是啥正经修道之人,他是个邪修!他用这瓦罐拘着自家闺女的魂魄,不让她去投胎,不知道在谋划什么歹毒的法子!而自己这泡尿,阴差阳错,竟然成了这邪法启动的引子?还要被这女鬼强娶回去当“养料”?
陈瘸子闻言,浑浊的眼睛里精光一闪,上下打量了王铁柱几眼,似乎在权衡利弊。王铁柱年轻力壮,阳气旺盛,倒确实是个不错的“鼎炉”……
他沉吟片刻,对秀娥道:“你……你真要如此?”
“必须如此!” 秀娥的鬼魂斩钉截铁,怨气锁定王铁柱,“他毁我清白,就得用一辈子来还!”
陈瘸子叹了口气,转向面如死灰的王铁柱,那眼神变得冰冷而诡异:“后生,你都听到了?这是你自个儿造的孽,躲不掉的。我闺女既然看上了你,那是你的‘福分’。乖乖应下,还能多活些时日,若是反抗……” 他嘿嘿冷笑两声,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王铁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都凉透了。他这是走了什么背字?一泡尿,不仅惹上了索命的女鬼,还撞破了邪修父女的阴谋,现在更是要被逼着结阴亲,当那供养鬼魂的活死人!
看着步步紧逼、怨气冲天的女鬼秀娥,以及一旁眼神阴鸷、不怀好意的陈瘸子,王铁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望。这“鬼见愁”的路,他今天,怕是真要走到底了!林间的风更冷了,如同无数冤魂的叹息,将他紧紧包裹。那缺口的瓦罐,静静矗立,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