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姝分乘大鸟,李白砚取出符咒,在每个藤筐边缘贴了三张,金光闪过,形成层薄薄的结界:“这能隔绝浊气,免得把疫病带到谷里。”
陈五被安排和我同乘一只青鸾,他坐在藤筐里,紧张得手心冒汗,紧紧攥着衣角:“神主,俺真能救小陛下?俺就是个打鱼的,连龙椅都没见过。”
“能不能救不在于你是不是打鱼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归一剑斜靠在筐壁,剑穗上的红绸在风中飘动,“你能从疫病里活下来,就是老天爷让你来做这件事的。等救了人,我让郑龙给你打张新渔网。”
陈五咧开嘴笑了,露出缺了颗门牙的豁口:“真的?那俺一定使劲‘捐’血!”
大鸟群腾空时,我低头望去,崖山像片墨绿色的叶子浮在海上,渔村的炊烟袅袅升起,李铁的骑兵正在滩涂操练,郑龙的船队正在修补船帆——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正一点点找回生气。
(四)药王谷里,古今医道
傍晚的药王谷被暮色笼罩,空气中飘着浓郁的药香,连风都带着草木的清苦。阿黎带着十几个徒弟在谷口等候,她们手里提着灯笼,光晕在石板路上晃出细碎的光斑。看见我们落下,阿黎快步迎上来,手里的脉案被捏得发皱:“陆丞相今天又昏迷了三次,小陛下一直喊渴,喂进去的药都吐了出来。”
药王谷深处藏着座依山而建的药庐,竹楼竹窗,屋顶铺着厚厚的茅草,门前种着大片艾草,烟气缭绕,驱散着谷里的湿气。陆秀夫和帝昺躺在二楼的玉床上,玉床是暖玉所制,能驱寒祛湿,上面盖着药草褥子,散发着淡淡的薄荷香。
老药王正坐在床边捻胡须,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麻布袍,头发用木簪挽着,看见我们带来的人,眼睛突然瞪圆了:“这些都是……”
“都是染疫后康复的百姓。”我说明来意,从如何筛选健康者,到如何用竹管输血,细细讲了一遍。老药王起初眉头紧锁,连连摇头:“血乃气之母,妄动则伤根本,此乃医家大忌。”直到阿黎取来陈五的血样,演示了血珠中和疫毒的过程,他才捻着胡须沉吟:“此法闻所未闻,却有几分道理……不妨一试!”
当晚,药庐里点起了十几盆艾草,烟气腾腾,呛得人直咳嗽,却能驱散浊气。女徒弟们将新伐的竹管削得极细,放在滚水里煮了半个时辰,直到竹色发白才捞出。阿黎深吸口气,用银针刺入陈五的手臂,鲜红的血液顺着竹管缓缓流出,另一头则连着陆秀夫的血管。
老药王守在旁边,每隔片刻就伸手搭脉,眉头渐渐舒展:“奇了,脉相虽弱,却稳了些,不再像先前那样浮乱了。”他转向我,眼神里满是惊叹,“刘云先生,这法子你是如何想到的?”
“只是偶然得知的异术。”我避开他的目光,看向玉床上的陆秀夫,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却不再像白天那样泛着青灰。
连续三天,十七个康复者轮流输血。第三天傍晚,我正给陈五递水,突然听见玉床方向传来轻咳。回头一看,陆秀夫竟睁开了眼睛,他望着屋顶的茅草,半晌才缓缓转过头,看见我时,挣扎着想坐起,眼里却没有了往日的焦灼,只有一种历经生死后的平静:“刘云先生……”
“丞相躺着就好。”我扶他躺好,端过阿黎刚熬好的药粥,“小陛下也退烧了,刚才还喝了小半碗米汤。”
帝昺在另一张玉床上动了动,小手攥着块阿黎给的麦芽糖,看见陆秀夫醒了,含糊地喊:“陆伯伯……”他顿了顿,突然说,“我不想再穿龙袍了,药庐里的草药比皇冠好玩,阿黎姐姐说那叫蒲公英,能吹着玩。”
陆秀夫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对我低声道:“先生想必也知道,世人都以为我们已投海殉国。如今死过一次,倒觉得朝堂纷争皆如过眼云烟。”他望向帝昺,眼神柔和得像水,“且等我问问小陛下的心意,往后是隐于山林采药,还是另做打算,再做计较吧。”
药庐里的气氛松快了许多,老药王却突然对着我深深作揖:“刘云先生,你这输血之法,堪称医道奇迹。老夫行医六十余载,从未见过如此神技,愿拜你为师,学习这新奇医术!”
我连忙扶起他:“老神仙折煞我了,我不过是侥幸得知些皮毛,怎敢当您的师父?”
“医者不分长幼,达者为先!”老药王固执地让弟子取来笔墨绢布,“你说的消毒、抗体,还有那什么疫苗,都请详细讲讲,老夫愿一一记下,传于后世。”
接下来的三天,我把穿越前记得的知识尽量转化为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说法:如何用烈酒浸泡器械消毒,如何用瓷片分离血清,如何在低温环境下培养弱化的病毒制成疫苗。老药王听得入迷,不时让弟子们在绢布上记录,末了取出块温润的羊脂玉佩,用刻刀在上面刻下“药王谷祖师”五个字,递给我:“持此玉牌,可自由出入谷中任何地方,药庐、药田、藏书阁,无一例外。”
(五)医道传承,疫苗寻踪
阿黎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药王谷的弟子们见老药王对我如此敬重,都改称她“师祖母”。她红着脸推辞了几次,却架不住众人坚持,只好默认了这个称呼。我把记得的小柴胡汤、六味地黄丸的方子写下来,又画了草图,讲了疫苗的大致原理:“需找个极冷的地方,把含有抗体的血样低温保存,慢慢培养出能对抗疫病的药,这样就能救更多人。”
老药王眼睛一亮:“玉龙雪山有冰洞,常年恒温,内里干燥,正适合保存药样!”他当即决定和阿黎带五个得力弟子去寻洞,吴燕殊特意留下七只最通人性的青鸾,教阿黎用骨哨指挥:“这七只认主,你吹短哨是集合,长哨是前行,它们听得懂。”
临行前,陆秀夫已能拄着拐杖慢慢行走,他送我们到谷口,手里攥着张帝昺画的草药图,纸上歪歪扭扭画着蒲公英和艾草:“小陛下说,想跟着阿黎姑娘学认药草,将来做个游方郎中,给百姓看病。至于我……”他望向谷外的云海,“或许会在这里抄录医书,把药王谷的医术传出去,也算另一种报国吧。”
我望着药王谷的药田,大片的黄芩和板蓝根长势正好,青鸾群在谷上空盘旋,羽翼扫过流云。阿黎背着药箱,和老药王挥手告别,她的白褂子在风中飘动,像只展翅的白鹤——那个曾以毒术闻名的女子,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
归一剑在鞘中轻轻震颤,我知道,抗元的路还很长,但只要医道不绝,文脉不断,这火种就永远不会灭。崖山的“宋”字旗还在礁石上飘,文天祥的诗刻在岩壁上,而药王谷的药香,正顺着风,飘向更远的远方。
大鸟群起飞时,我回头望了眼药庐的窗口,帝昺正趴在窗台上,手里拿着支我给他做的炭笔——那是用木炭削成细条,塞进空心小竹管里做的,握着趁手。他看见我望过去,举起炭笔挥了挥,竹管里的木炭在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两个字:“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