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下大了,雨点密集地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在为那些被家暴的女人哭泣,又像在为我的挣扎叹息。我看着顾怀霜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原来她这么执着于阻止我,不是因为警察的职责,而是因为藏在心底的伤痛和愧疚,她不想让林慧变成第二个她姐姐。
“许烬,我知道你难。”顾怀霜擦干眼泪,语气软了下来,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轻轻放在我面前。“这里面有五万块,是我工作这么多年攒的积蓄,不多,但够你母亲交押金了。”她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期盼。“林慧的事,我们再想办法。我认识真的金融律师,能帮她免费转移资产,不用你冒险,也不用你再靠欺骗过日子。”
我的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银行卡,塑料壳的冰凉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却让我觉得浑身更冷。这五万块,是她的血汗钱,是她对姐姐的愧疚,现在却要用来帮我这个骗子。我想起16岁那年,母亲把家里唯一的老母鸡卖了,凑了300块钱给我进城,她拉着我的手,反复叮嘱:“别学坏,要做个好人,实在不行就回家。”可我现在,却连“好人”的边都摸不到,还在做着伤天害理的事。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抬头问她,眼神里满是疑惑。我们明明是猫鼠游戏的对手,她明明可以直接报警,把我抓起来,了结这个案子,却还要掏心掏肺地给我钱,帮我母亲治病。这不合常理,也让我心里更加不安。
顾怀霜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苦涩,还有点释然。“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点东西。”她指着我手腕上的旧伤疤,那是我刚进城时被地痞欺负留下的。“你当年被客人掀翻餐盘,被地痞勒索的时候,肯定也恨过那些仗势欺人的有钱人,可你现在,却没真的想害死谁。”她顿了顿,语气肯定。“你骗周琴后,悄悄留了30万给她儿子交学费;骗沈曼后,又匿名还了150万给她,这些都不是一个纯粹的骗子会做的事。”
窗外的雷又响了一声,震得窗户微微发颤。我看着桌上的银行卡,看着林慧那张满是伤痕的照片,看着母亲的病历,突然觉得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原来有些选择,不是“生存”和“良知”的对立,而是“你愿意成为什么样的人”的拷问。我可以选择继续欺骗,拿到钱救母亲,却要毁掉林慧的人生;也可以选择收手,守住良知,却可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因为没钱治疗而离开。
“我……”我刚想说话,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是医院发来的紧急短信:“许先生,您母亲的血钾浓度又升高了,我们已经准备好透析机,就等您交押金了,请尽快赶来医院。”
顾怀霜看着我手里的手机,轻声说:“拿着吧,先救你母亲。”她的声音很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林慧那边,我会稳住她,不会让她起疑心,也会尽快帮她联系好律师,你不用操心。”
我攥紧了那张银行卡,指尖的血蹭在卡面上,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像一道无法抹去的烙印。这五万块,是顾怀霜的善意,是林慧的生机,也是我最后的机会。可我心里清楚,一旦我拿了这钱,就再也没理由继续骗林慧——可如果我不骗,母亲后续的透析费、手术费又该去哪凑?她的病,不是一次透析就能治好的,后续还需要几十万的费用,我根本无力承担。
“许烬,别再让自己后悔了。”顾怀霜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被雨打湿的风衣,语气诚恳。“你当年被欺负、走投无路的时候,肯定也希望有人能帮你一把。”她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期盼。“现在林慧需要帮助,你母亲也需要帮助,我不是要你二选一,是要你别再用‘没得选’当借口,别再靠欺骗过日子。”
她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我,语气严肃起来:“对了,还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警方已经查到你老家的地址了,再过两天,他们就会去医院找你母亲核实情况。”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警告。“你要是想让她安心治病,不受惊吓,最好别让她知道你现在的事,也别再继续错下去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我最后的侥幸。我看着桌上的银行卡,看着林慧的资产清单,看着母亲的病历,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困在牢笼里的猎物,四面八方都是绝境。一边是母亲的性命,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念想;一边是良知,是顾怀霜不计前嫌的善意;一边是警方的追查,是即将到来的惩罚。我到底该往哪走?该做什么样的选择?
雨还在下,雨点砸在玻璃上,模糊了窗外的世界,也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拿起那张银行卡,指尖反复摩挲着卡面,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清醒了些。突然想起母亲常说的一句话:“人这一辈子,可以穷,可以苦,但不能坏,不能昧着良心做事。”可现在,良心和亲情,我到底该如何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