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还沾着手机触控屏的微凉,真皮桌面突然传来急促的震动。那震动又狠又急,像极了当年黑中介卷走我两万积蓄时,狠狠关上的那扇铁门,震得人心里发慌。我低头瞥去,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带着刺目红标,后面还缀着个音频文件,透着股不怀好意的诡异。
点开来的瞬间,电流杂音“滋滋”作响,阿坤那标志性的公鸭嗓突然窜出来,每个字都裹着黏腻的恶意,钻得耳朵发痒。
“许烬,别装死,你伪造艺术品拍卖行顾问身份骗赵琳的事儿,我全录下来了。”
心脏猛地一沉,指尖下意识攥紧手机,塑料壳边缘硌得掌心生疼。音频里的内容像针一样扎进耳朵,不仅有我和赵琳看画时的闲聊,还有我伪造拍卖行资质时的自言自语,甚至连我跟假画师对接高仿画的细节都一清二楚。最致命的是结尾,阿坤慢悠悠报出我安徽老家的村名,还有我母亲的名字,每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心上。
刚想回拨,“叮”的一声,又一条短信进来。附带的照片让我呼吸一滞——母亲在老家医院透析室门口的背影,花白的头发贴在瘦削的后颈上,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缴费单,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照片角度刁钻,显然是有人蹲点偷拍,那股窥探的恶意透过屏幕都能感受到。
我几乎是立刻拨通了那个陌生号码,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连掌心都冒出了冷汗。电话接通的瞬间,阿坤的笑声像碎玻璃似的扎过来,刺耳又膈应。
“许烬,反应挺快啊?看来你妈对你来说,还挺重要。”
“你想干什么?”我压着声音,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可喉结滚动时,喉咙里还是尝到一丝铁锈味。窗外恰好有辆警车驶过,红蓝车灯透过百叶窗斜切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我此刻支离破碎的安全感。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电话里阿坤的呼吸声,粗重又贪婪。
“干什么?”阿坤嗤笑一声,那笑声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大家都是道上混的,明人不说暗话。你骗赵琳那500万,分我200万,不然我就把音频、照片还有你所有伪造身份的底档,全发给警方和之前被你骗过的林薇、张婷她们。”
我的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笃笃”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大脑却在飞速运转。阿坤是我之前找的黑客帮手,帮我做过几次假身份的背景植入,知道我不少底牌。可我真没料到,他会这么快反水,更没料到他会查到我老家,还盯上了我母亲。这小子,果然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200万?”我故意拖长语调,指尖的敲击频率慢了下来,心里盘算着对策,“阿坤,你胃口是不是太大了?当初帮我做张婷那单的假外企资质,我分了你3万,已经够你逍遥一阵子了。”
“3万?”阿坤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冒犯的愤怒,震得我耳膜发疼,“许烬,别跟我玩花样,你骗赵琳的500万到账短信,我可是看见了!你现在穿定制衬衫、住高档公寓,我却还在出租屋里啃泡面,凭什么?”
他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我刻意维持的平静。我想起自己刚进城时,在酒店端盘子被客人嫌脏,连推带搡轰出门的场景。冰冷的瓷砖硌着膝盖,客人的唾沫星子喷在脸上,又热又黏。我还想起攒了两年的积蓄被黑中介骗光,在桥洞冻得发烧,只能抱着膝盖等天亮的滋味,寒风像刀子似的割在脸上,连呼吸都带着冰碴。那些屈辱我永远忘不了,可这不是阿坤勒索我的理由。
“大家都是求财,把路走死了,对你没好处。”我语气平静,指尖却悄悄摸向桌下的备用手机,屏幕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镇定,“200万可以给,但我要当面验你手里的东西。原件、备份,还有偷拍我母亲的设备,都得给我。”
“放心,我要的是钱,不是跟你同归于尽。”阿坤的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警惕,电话里能听到他翻动纸张的声音,“明天晚上十点,江边废弃码头交易。单独赴约,不准带任何人,不然你就等着给你妈收尸。”
“成交。”我挂断电话,指尖的冷汗已经浸湿了手机壳。桌下的备用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我刚点开的假钞贩子联系方式。硬刚风险太大,阿坤手里有我的真实身份资料,还有我母亲的把柄,只能先假意答应。其实吧,我心里清楚,这小子肯定没安好心,交易的时候指不定藏着什么猫腻。
我起身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夜色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远处的霓虹在江面上投下破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碎银。江风吹进来,带着潮湿的腥味,拂过我手腕内侧的旧伤疤。那是当年被酒店客人推搡时摔的,至今还留着浅浅的印记,摸起来粗糙不平,像刻在皮肤上的耻辱柱。
我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烟雾缭绕中,我想起刚才照片里母亲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闷得发慌。她这辈子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父亲早逝,我又不争气,只能靠骗钱给她治病。可我骗来的钱,终究是沾着别人的眼泪,现在连同伙都能反过来威胁我,这日子,真是越活越拧巴。
“猎物不会主动送肉,骗子从不当面认怂。”我对着窗外的夜色轻声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掐灭烟头,烟蒂烫了手指一下,轻微的痛感让我清醒了几分。我打开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放着一沓厚厚的透析缴费单,最上面那张的日期是昨天,金额一栏写着刺眼的“8600”,那串数字像针一样,扎得我眼睛发涩。
我拨通了假钞贩子老鬼的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老鬼那沙哑的声音传来,带着点含糊的鼻音,像是刚睡醒。
“许先生,又有生意?”
“200万,高仿,明天晚上之前要。”我开门见山,指尖划过缴费单上母亲的名字,那熟悉的字迹让我心里一软,“手感要逼真,跟上次给张婷那单的质量一样。”
“200万?这么急?”老鬼顿了顿,电话里传来翻东西的声响,“价格得涨点,而且我得提醒你,这批钱手感没问题,但紫外线下会显痕迹,你自己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