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万。”我没退,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我给你空壳公司的账户,钱转进去,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这是我昨晚临时注册的,用来转赃款刚好。男人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眼桌上的钻戒,最终点头:“行,150万,现在转钱。”
他掏出笔记本电脑,屏幕光映在他脸上,显得有些狰狞。我报出账户号,指尖在桌下抠着掌心,直到手机“叮”地响了一声——银行短信提示,150万已到账。我松了口气,却又觉得胸口更闷了,像压着块巨石。
“钱转了,你可以走了。”男人把钻戒放进抽屉,挥手让我离开。我刚走到门口,他突然开口:“小伙子,这钱拿着,晚上睡个好觉。”语气里的嘲讽像针,扎得我耳膜发疼。我没回头,快步走出仓库,风灌进衣领,带着刺骨的凉。
坐在回安全屋的公交车上,我掏出手机,点开银行App。看着那串数字——150万,够母亲做十次透析,够她再撑半年。我手指悬在“转账”按钮上,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按了下去,转了75万给老家的银行卡。短信发出去的瞬间,母亲的微信弹了进来:“小烬,你在外别太累,妈挺好的,不用总打钱。”
我盯着屏幕,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手机壳上。手机壳是母亲去年给我买的,上面印着朵小雏菊,边缘已经磨破了。我想起沈曼抱着珠宝盒时的眼神,想起她哭着说“想逃出去”的样子,心里像被无数根针扎着。我摸出沈曼的珠宝盒照片——这是昨天偷偷拍的,她的盒子边角磨得发白,像她被磋磨的五年。
我把照片删掉,又忍不住恢复,反复几次,最终还是保存在了相册最深处。其实我知道,我骗的不是她的珠宝,是她唯一能逃出去的机会。就像当年黑中介骗我的两万块,毁了我睡个安稳觉的可能。
回到安全屋,我把真钻卖得的钱转到空壳公司账户,又把高仿的盒子放在桌上。窗外的天已经黑了,广州的霓虹灯透过窗户照进来,在盒子上投下五彩的光,却照不亮我藏在心底的脏。我坐在椅子上,对着镜子发呆。镜子里的人穿着洗变形的外套,眼神里满是疲惫,像个没灵魂的木偶。
“我现在,跟当年欺负我的人有区别吗?”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问,没有答案。手腕内侧的旧伤疤露在外面,是当年被酒店客人掀翻餐盘划的,现在却成了我骗人心的工具。我突然想起沈曼说的“你也吃过苦”,心里更疼了——她以为我懂她的苦,却不知道我正在把她推向更深的苦。
手机突然震了,是条陌生短信,只有一串数字——这是沈曼的银行卡号,后面跟着句“麻烦了”。我盯着那串数字,指尖在屏幕上反复摩挲,突然有个念头冒出来:把钱还回去。可刚要行动,医院的催费短信又弹了进来,提醒我还有两天时间。
我关掉手机,躺在冰冷的硬板床上。天花板上的霉斑像张鬼脸,看得人发毛。沈曼的珠宝盒就在床头柜上,里面的高仿钻戒闪着虚假的光。我知道,明天只要我跟她说“买家压价,只能给120万”,她也会接受,毕竟她没得选。可一想到她可能拿着这笔钱,在火车站被强哥的人抓住,我就辗转难眠。
不知过了多久,我爬起来,打开电脑,调出空壳公司的账户信息。买家说的没错,这账户是临时的,查不到源头。我盯着屏幕上的“转账”按钮,手指悬在上面,像悬在悬崖边。一边是母亲的命,一边是沈曼的自由,我该怎么选?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了,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空壳公司的注册地址,在天河区。”我心里一咯噔,猛地看向门口——顾怀霜?她追到广州了?而且查到了我的账户信息?冷汗瞬间浸湿了我的后背,我赶紧关掉电脑,把空壳公司的资料删掉,连回收站都清空了。
窗外的霓虹灯还在闪烁,却像无数双眼睛,盯着我这个藏在黑暗里的骗子。我摸出外套内袋里的真钻收据,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却又捡了回来,展开,抚平褶皱。收据上的金额“150万”刺得我眼睛疼,这不是钱,是沈曼的赎身契,也是我良心的丧葬费。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到天亮。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沈曼的微信对话框里,她还没发消息,大概是怕催得太紧,惹我不高兴。我知道,再过几个小时,我就要给她发“好消息”,告诉她“买家同意150万,钱很快到账”,然后拿着这笔钱,给母亲交透析费,继续做我的骗子。
可一想到她收到钱时可能露出的笑,我就觉得喉咙发紧。真钻的火彩还在我脑海里跳,亮得刺眼,却照不亮我藏在外套里的脏——我拿她的赎身钱救我妈,跟强哥扣着她的身份证,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