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帅印染霜?私军终化国刃
开武四年春寒料峭,燕京西郊神机军大营的旌旗被寒风扯得猎猎作响。十万玄甲将士肃立如铁林,甲叶碰撞的轻响在旷野中蔓延,却无一人敢喘一口粗气 —— 点将台上,那方传承三代帝王、象征私军掌控权的赤金蟠龙帅印,正被新任右参政陈恪单手托起,缓缓捧至柴熙诲驾前。
“请陛下,收印。” 陈恪的声音穿透凛冽寒风,惊得身旁老帅李继隆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这方帅印,曾是后周世宗柴荣掌控禁军的凭证,更是柴熙诲攻破汴梁、一统中原的底气,如今竟要拱手交出?
“陈卿何意?” 柴熙诲指尖抚过印纽上的盘龙纹,冰冷的龙鳞刮得指腹生疼,语气中带着几分审视。
陈恪玄甲未卸,甲缝中还沾着校场的冻土,单膝砸地时,冰屑四溅:“神机军乃燕朝干城,非帝王私器!今军务院七司俱全,当依《开武总纲》改制 ——帅印归参政司统管,将士隶属天下黎庶,而非一人一姓!” 他猛然展开手中的《新军制疏》,朱笔圈出的第一条赫然在目,刺得人眼生疼:
“废私军世袭旧例,立国防常备军制。凡五品以上将领,必经军学考绩拔擢,民政院复核家世品行,杜绝将门垄断!”
“你要割朕的肉?” 柴熙诲冷笑,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军阵。那里有随他南征北战、攻破汴梁的老卒,更有陈琅当年亲手调教的甲字营精锐 —— 这些人,曾是他最信任的 “心腹私兵”。
“臣割的是残唐五代以降,祸延百年的毒瘤!” 陈恪昂首挺胸,指向校场东侧新矗立的 “讲武堂” 巨碑,碑上密密麻麻刻着自安史之乱以来的军阀名录,“安禄山凭私军祸国,朱温仗亲兵篡唐,李嗣源靠兵变夺权 —— 此碑刻尽百年军阀覆辙!今军学已录将门子弟三百人、寒门子弟三百人,月末即行首考,民政院已派官吏核查考生家世,绝无徇私可能!”
他突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名册,递到柴熙诲面前:“甲字营百夫长张焕,出身佃农,通晓火器原理却目不识丁。若按旧制,纵使战功赫赫,也永世不得擢升!今入讲武堂夜校苦读三月,兵法策论已列甲等,民政院核查其家世清白,无任何劣迹 —— 此等人才,当为燕朝所用!”
寒风卷起名册,扉页上陈琅的遗训赫然显露:“私军生藩镇,公器方长久”。那熟悉的字迹,让柴熙诲蓦然想起洛阳明堂的风雪夜 —— 陈琅当年呕心沥血焊死的,不正是这条 “私军变公器” 的铁律?
“准!” 帝王一把抓过帅印,却反手塞进陈恪怀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既归参政司,右相便替天下人扛着!若出半分差错,朕唯你是问!”
印钮冰寒刺骨,陈恪起身时,十万将士齐吼震天,声浪掀得校场旌旗猎猎作响:
“国防安邦!天下共掌!”
二、驿路流星?九千铁骑衔枚
私军改制的风波尚未平息,北境的八百里加急便如惊雷般撞入军务院 —— 契丹铁骑趁夜踏破居庸关,焚毁边军粮草七万石,边将急请援军!
“军舆司现存粮草仅够半月之用。” 军舆司都指挥使李谦跪呈账簿,双手因紧张而不停颤抖,“从江南调粮,即便驿马昼夜不停,跑死也需二十日!边军断粮,居庸关危在旦夕!”
陈恪一脚踢翻案旁的火盆,炽热的炭火落在《燕疆驿路图》上,烧出一圈焦痕:“契丹人烧的不是粮草,是新政的脊梁!他们就是要趁新枢未稳,搅乱我燕朝根基!”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 “参政司金符”,重重砸向案台,金符与青石碰撞的脆响震得人耳中嗡嗡作响:“传我命令,即日起,全国驿站归军舆司直辖!凡驿卒一律配双马、携干粮,遇军情驿报,昼夜不息,不得延误片刻!”
当夜,九千轻骑自燕京北门涌出。马蹄裹着棉布,将士口衔枚,悄无声息地分扑九条驿道。每条驿路每隔三十里便设一处换马桩,桩旁的烽燧昼夜举火,指引方向 —— 这正是陈恪半月前联合度支院、营造院密设的 “流星递”:度支院负责筹备驿马粮草,营造院负责修缮驿道烽燧,军务院负责调度驿卒,三院联动,只为应对突发军情。
“右相疯了!” 度支院使楚泽听闻消息,连夜闯入紫宸殿暖阁,声音嘶哑,“裁撤驿站冗员三千,反增驿马万匹,光河南道一处便耗银五万两!再这么折腾,国库迟早空了!”
柴熙诲凝视着北境送来的军报,忽然以朱笔圈住 “怀来驿” 三字,递给楚泽:“七日前,契丹人袭击怀来驿,驿卒王二狗孤身骑马驰援百里,浑身中箭如刺猬,却仍高呼‘粮道未断’,最终力竭而亡 —— 你说,这银子该不该花?” 他蘸满朱砂,在陈恪的 “流星递” 奏疏上批下十字,墨迹力透纸背:
“驿路即血脉,当以银水灌之!”
一月后,江南的米粮竟提前五日抵达居庸关。陈恪立于关隘残垛之上,亲手将最后一袋漕米倒入军灶。炊烟袅袅升起时,关外的契丹大营响起退兵的号角 —— 他们终究没能等到边军断粮的那一天。
三、死城惊雷?八矢火弩破苍穹
军工司的绝域 “铁城” 深藏太行腹地,四周群山环绕,密林丛生,只有一条秘密通道可供出入。陈恪踏过三道千斤闸时,远远便听见工匠的哀嚎 ——“连珠火弩” 再次炸膛,滚烫的铁片嵌入石壁,现场血肉模糊,如同一座血狱屠场。
“已折损七十七名工匠,耗费的铁料能铸十门红衣大炮。” 军工司都指挥魏铁山铠甲上覆着霜雪,声音中带着几分绝望,“最精密的膛线铣床,也铣不出能支撑八矢连发的弩管,要么炸膛,要么卡壳,根本无法量产!”
陈恪蹲下身,拾起一片带齿的弩轮残片,指尖摩挲着粗糙的齿痕,忽然想起父亲陈琅遗留的《奇械图说》。书中记载的 “水转翻车” 联动齿结构,竟与这片残片的脉络隐隐相合!他蘸着地上的血迹,在岩壁上快速勾画:“以水力代替人力驱动铣床!造九架巨轮,通过齿轮咬合传递动力,力叠力,齿咬齿,定能铣出合格的弩管!”
“可铁城地处深山,无水可用!” 魏铁山瞪大眼睛,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引漳河入铁城!” 陈恪抽出参政司金符,狠狠劈裂桌案,木屑飞溅,“传令下去:军令司调三千死囚负责开山凿渠,军舆司调五万斤火药炸开山体,营造院派百名工匠设计渡槽 —— 百日为期,我要见漳河水龙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