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幔刚落下,符清漪便再次撩开一角,探出半个身子,目光温柔地看着柴熙诲。她是柴熙诲的义母,自小看着他长大,如今见他这般模样,心中满是疼惜,却也知道师徒缘分已尽。
“诲儿,” 符清漪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你义父说的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苏州那边有我照顾他,你放心便是。”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柴熙诲身后的龙旗,声音又沉了几分,“你是燕朝的开国之君,肩上扛着天下百姓的安危,别总记挂着我们。回江都吧,政事还等着你来处理,别耽误了正事。”
柴熙诲看着符清漪眼中的泪光,心中一软。他想起小时候,符清漪总把最好的点心留给自己,冬天还会亲手为他缝棉衣。那些温暖的记忆,此刻与眼前的帝王身份交织在一起,让他有些恍惚。
“义母……”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说 “我会常去看你们”,还是说 “你们在苏州好好保重”?他知道,这些话都是假的,陈琅既已说了 “不必再来见我”,他这个帝王,便再也不能轻易去苏州 —— 君臣有别,师徒情分,终究抵不过权力的隔阂。
“回吧,诲儿。” 符清漪再次劝道,轻轻放下帷幔,“有空…… 多去看看你皇兄,他一个人在顺阳殿,会孤单的。”
车厢内,符清漪靠在陈琅肩上,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他的衣摆。陈琅伸出手,轻轻搂住她的肩,目光再次望向车窗外 —— 那匹乌黑的战马还在原地,马上的人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四、远影凝眸:尘路漫漫两相望
马车再次启动,车轮碾过官道,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渐渐远去。
柴熙诲勒着马缰,看着马车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官道的尽头。暮春的风卷着柳絮,扑在他的脸上,带着几分凉意,却吹不散他眼中的复杂情绪。
他知道,这是他与陈琅最后一次相见了。从今往后,他是燕朝的太祖皇帝,陈琅是苏州明堂的帝国太师,君臣有别,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师徒时光。那些颠沛流离的儿时岁月,那些在南渡风浪中颠簸求生的艰难时日,如同刻在心底的印记,每每忆起,仍觉酸涩难言。
“陛下,风大了,咱们该回江都了。” 内侍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手中捧着一件玄色披风。
柴熙诲没有动,目光依旧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声音低沉:“再等等。”
他想起陈琅问他 “失去了什么”,想起符清漪劝他 “多去看看皇兄”,心中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空虚。他得了天下,得了权力,得了万民的拥护,可他也失去了师徒情分,失去了兄长的信任,失去了曾经的纯粹。
“走吧。” 良久,柴熙诲终于开口,接过内侍手中的披风,披在身上。他调转马头,朝着江都的方向驶去,青色常服的衣摆在风中飘动,渐渐与道旁的绿色融为一体。
官道上,只剩下漫天的柳絮和马蹄踏过的痕迹,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这段师徒诀别的故事。苏州的暖阁还在等着陈琅,江都的紫宸殿还在等着柴熙诲,可他们之间的路,却再也走不通了。
暮春的夕阳落下,将官道染成一片金黄,远处的炊烟升起,勾勒出江南的宁静。陈琅在马车内轻轻闭上眼,符清漪靠在他肩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车厢外的风还在吹,却再也吹不散这别离的愁绪。
这是师徒最后的相见,也是两个时代的告别 —— 大周的旧臣远去,燕朝的新君归来,只留下一段关于权力、道义与情分的往事,在暮春的风里,轻轻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