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宫宴设局：酒过三巡，疑语藏锋
显德十四年十一月末，汴梁城朔风卷碎玉，大庆殿偏殿内兽炉吐着暖霭。赵匡胤邀石守信、王审琦、高怀德饮宴，案上鹿炙脂香混着鲈鱼鲜味，西域葡萄酿蒸腾着琥珀色雾气，可殿中气压却似冻住的汴河冰面，绷得发颤。
酒过三巡，赵匡胤摩挲着犀角杯，忽喟叹：“当年陈桥驿那袭黄袍，原是诸位兄弟捧我上位。如今这九重宫阙，倒成了困住孤家寡人的牢笼 —— 每至子夜，总梦见有人踏着我的旧路，重演‘黄袍加身’的戏码。”
石守信手中银盏当啷作响，酒液在衣襟洇出深色云纹；王审琦垂首攥紧玉带銙，指节白得像雪地里的枯枝。唯有高怀德稳坐如松，目光却钉在案上焦黑的鹿肉 —— 数月前静闻轩 “贾翁” 所言犹在耳畔，此刻赵匡胤的话，恰似火石迸出的火星，燎着了他心底暗藏的引线。
“陛下！” 石守信 “扑通” 跪倒，甲胄相撞声惊得烛火乱颤，“臣等自汴水誓师便以陛下马首是瞻，若有二心，甘愿受千刀万剐！” 王审琦跟着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青砖上咚咚作响。
赵匡胤虚扶二人起身，眉梢眼角却凝着霜：“你们的忠心朕自然信得过，可麾下将士呢？当年陈桥驿，孤又何尝是心甘情愿披上黄袍？”
此言如重锤砸在二人天灵盖。他们太明白军伍里 “裹挟” 的门道 —— 当年赵匡胤被部下推着称帝，今日这把 “黄袍” 的算盘，分明又要打到他们头上。
二、杯酒夺权：良田美宅，权柄尽释
偏殿里唯余炭火噼啪爆裂声。赵匡胤望着两人煞白的脸，慢悠悠道：“不如卸了兵符，朕赐你们千顷良田、十座甲第，子侄辈封个散官虚衔。从此诗酒逍遥，不比在军帐里提心吊胆强？”
石守信与王审琦对视一眼，眼底翻涌的惊怒转瞬化作灰败。他们清楚，这哪里是商量，分明是悬在脖颈的三尺白绫。石守信咬着后槽牙躬身：“臣愿解殿前司印绶，只求陛下护佑家小周全。” 王审琦颤声附和，声音里已带了哭腔。
赵匡胤拊掌大笑，命内侍捧出描金田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忽有铁甲相撞声响起。高怀德按剑而起，目光如刃：“臣与二位将军不同。自随先帝征伐，便以守疆卫土为己任。若陛下执意收权，臣愿领鄜延路节度使，为大宋镇守北境！”
赵匡胤瞳孔骤缩 —— 他原以为高怀德会如石、王般俯首，却不想这人竟选了最苦寒的西北边陲。但此刻不宜撕破脸，只得颔首：“高卿忠勇，朕准了！”
高怀德单膝跪地谢恩，旋即抄起酒盏一饮而尽。琥珀色酒液顺着下颌滴落，在青砖上洇出深色印记。他转身大步离去，玄色披风扫过屏风，惊落几瓣尚未燃尽的烛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