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锚!出海!杨延玉一声令下,十艘战舰缓缓驶出港口,向着辽东湾的方向破浪而行,激起层层白色浪花。
与此同时,江汉平原上,林仁肇的两万步卒正在紧张筑营扎寨。士兵们挥汗如雨,在重要关卡设置鹿角、拒马等防御工事,排列得密密麻麻,宛如钢铁森林。边镐这位老将军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亲自带队巡查防线,不放过任何细节。
河西走廊的戈壁滩上,黄沙漫天。曹延禄得到陈琅传来的符节和军令后,立即率归义军三万精锐出萧关。羌兵们个个身强体壮,手握弯刀,骑着西域良马,沿着泾原道向东挺进,马蹄声如雷鸣般响彻戈壁。
福宁殿内,夜色渐深。柴荣独自靠在御榻上,窗外梧桐叶片片飘落,如他这风烛残年的生命。烛光摇曳中,他轻抚着《幽云九域图》,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小黄门轻声禀报:陛下,陈相公已遣快马传旨河西,杨将军舟师亦已出港,一切部署妥当。
柴荣微微点头,闭目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好,很好。东控渤海,南封江汉,西锁河西,朕布下的这张网,只要守住了,大周江山或能多撑几年。
然而,他心中十分明白:扶持赵氏乃是一步险棋,双刃之策。东宫太子年幼,需要托孤重臣;赵光义虽受宠入东宫,却必须受制于帝王布局;殿前司旧部暗中聚集,对赵匡胤忠心耿耿;陈琅手握河西、江汉兵权,随时可调动大军制衡各方势力。这盘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夜深时分,东宫书房内依然烛火通明。七岁的太子柴宗训伏案专心致志地观看棋局,小脸绷得紧紧的。赵光义俯身细心讲解:殿下,您看这枚,虽然能够横冲直撞,威力无穷,但也需要护卫左右,否则容易孤军深入,反遭围攻。天下如棋局,再强的棋子,也需要借势而为,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太子稚嫩的声音响起:先生是说,我将来也要学会借助别人的力量?
赵光义浅笑颔首,目光不经意地掠过窗外的黑影:正是如此。帝王之道,在于平衡,在于借势,在于让所有人都为你所用,却又不让任何人威胁到你的地位。
宫墙下,他早已布下眼线,日夜监视陈府的一举一动。赵光义深知,进入东宫绝非他的终点,而是积蓄实力的开始。他要在这里编织一张覆盖朝野的巨大暗网:蜀地旧臣念他庇护花蕊夫人的恩德,殿前司旧部记着兄长赵匡胤的恩义,宫中内侍太监也多已被他用金银收买。
赵府深宅内,兄弟二人对坐饮酒。赵匡胤身材魁梧,相貌威严,举杯间透着军人的豪爽,却又带着深沉的忧虑:二弟,东宫龙潭虎穴,步步惊心,你需万分谨慎。陛下虽然信任咱们兄弟,但朝中暗流汹涌,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赵光义一饮而尽,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声音低沉:兄长放心,我自有分寸。太子年幼懵懂,正需要引路人来教导。待陛下百年之后,我在内辅佐新君,兄长在外掌握兵权,一文一武,咱们兄弟联手,江山社稷或可长治久安。
赵匡胤闻言色变,连忙抬手制止,目光警惕地扫向窗外:慎言!隔墙有耳,这种话万万说不得。眼下局势微妙,咱们先忍着,静观其变。
烛火摇曳间,兄弟二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分离,如这暗潮汹涌的朝局般变幻莫测。
夜深人静,福宁殿内寂静无声。柴荣忍着病痛从榻上强撑着坐起,颤抖着手写下一道密诏:若赵氏兄弟有异动迹象,陈琅可立即调动淮南李重进部、幽州杨业部,共同护卫东宫太子,诛除奸邪,稳定朝局。
写罢,他望着窗外如水月色,轻声自语:社稷非一人之社稷,而是天下万民之社稷。朕能做的,唯有布好这最后一局棋,愿大周江山千秋万代。
宫墙之外,秋风萧瑟,卷着枯黄落叶扫过陈府高耸的角楼,掠过赵府雕梁画栋的朱门,也吹进了东宫精致的窗棂。陈琅在书房内挑灯夜战,批阅着皇商司厚厚的账册,每一笔收支都关系着国计民生;赵光义在东宫内摊开蜀地舆图,仔细标注着花蕊夫人旧部的分布和动向,筹划着自己的势力网络;赵匡胤则立在军营辕门前,观看殿前司将士深夜操练,手中马鞭被握得发白,心思重重。
所有人都在这深沉的夜色里各自筹谋,如同棋盘上的棋子,表面上各走各路,实际上都被帝王制衡术权力争夺欲这两根无形的丝线牵扯着,向着既定的方向缓缓移动。
显德十三年的汴京城,表面上依然是盛世繁华,车马如流,商贾云集,然而在这繁荣的背后,宫闱深处早已暗流涌动,各种力量在病帝精心布置的棋局中,朝着赵氏崛起的历史方向,悄然而坚定地涌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