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心里一紧,连忙躬身:“此二人目无王法,通敌谋私,理当军法处置!臣愿将其交予陛下,听凭发落!” 他虽心疼失去两个得力助手,却更怕柴荣迁怒殿前司 —— 皇帝亲征,缇骑环伺,此刻若为二人辩解,只会引火烧身。
当日午时,淮水岸边的刑场上,挤满了禁军士兵。
李处耘穿着囚服,头发散乱,却仍梗着脖子喊:“我是殿前司的人!赵匡胤不会不管我!” 刘敬则瘫在地上,裤脚沾满泥水,嘴里反复念叨 “我错了,求陛下饶命”。监斩官是皇城司指挥使李玄策,他展开柴荣的圣旨,声音在风雪中格外清晰:“李处耘私囤粮草、妄刻僭越字样;刘敬私卖军械、通敌谋利 —— 二人皆判斩立决,首级悬于漕运码头三日,以儆效尤!”
刀光落下时,雪下得更急了。殿前司的士兵们低着头,没人敢抬头看那两颗滚落的首级 —— 他们中不少人曾跟着李处耘抢过漕运、跟着刘敬克扣过军械,此刻只觉得脖颈发凉。赵匡胤站在人群后,玄甲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脸,没人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狠厉。
斩刑结束后,柴荣下了第二道圣旨:“淮西漕运自今日起,重归皇商司统管,设漕运提举司,由陈琅兼任提举官,总掌淮水、汴水漕运调度。”
陈琅接旨时,正站在漕运码头的栈桥上。安大福从盐场赶来,手里捧着一块新刻的 “漕运官印” 木模,老盐工的手冻得通红,却仍笑得眉眼弯弯:“总掌事,咱们终于能堂堂正正管漕运了!以后再也没人敢私运盐、囤粮草了!” 石娃也带着几个秘察局的孩子赶来,手里提着刚缴获的李处耘私账,账本上的 “代天巡狩” 四字被红笔圈住,像一道耻辱的印记。
陈琅摸着栈桥上的木桩 —— 过去半年,李处耘的人就是在这检查粮船,勒索盐商,如今木桩上还留着他们用刀刻的 “赵” 字。他接过安大福手里的木模,在漕运文书上盖下印鉴,朱砂红印落在 “皇商司提举漕运” 字样上,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释然。
“安叔,以后漕运的粮船,每艘都要刻‘大周漕运’四字,再敢私刻别的字,以谋逆论罪。” 陈琅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石娃,让影士盯着溧水方向 —— 赵匡胤的东路军在那,别让他们再打漕运的主意。”
石娃点头,将一枚银哨塞进陈琅手里:“总掌事放心,影士零七还在赵府当书童,有动静会立刻传信。”
此时的高台上,柴荣正看着陈琅整顿漕运的身影,又转头看向赵匡胤 —— 后者正低声对赵普说着什么,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皇帝忽然想起王朴密信里的话:“淮南百姓苦禁军久矣,若金陵战后仍不治军纪,恐失民心。” 他知道,斩李处耘、刘敬,归漕运于皇商司,不过是暂时的整肃,赵匡胤的野心、殿前司的根基,仍未根除。
军演的余声还在淮水江面回荡,水师的战船已开始演练顺流而下的阵型,侍卫亲军也在收拾行装,准备向广陵集结 —— 金陵决战的序幕,已在风雪中拉开。李重进找到杨延玉,悄悄递给他一张金陵城防图:“水师顺流而下时,注意溧水方向的殿前司 —— 赵匡胤若想抢功,定会从那偷袭。” 杨延玉接过图,发现上面用红笔标着 “殿前司可能设伏的路线”,墨迹还未干。
陈琅也收到了王朴的文书,上面写着 “水师需在腊月廿前抵达采石矶,与侍卫亲军汇合”,还附了一行小字:“殿前司东路军进展需每日上报,谨防其拖延不进。” 他将文书折好,放进怀里,抬头望向金陵的方向 —— 风雪中的江面,隐约能看到南唐水师的哨船,一场决定大周命运的决战,已近在眼前。
柴荣站在高台上,望着淮水东流,手里攥着赵虎的血书。血书上 “警惕坐大之将” 的字迹,与江面上 “大周水师” 的旗号、漕运码头的首级、军演的烟尘交织在一起,成了他亲征淮西最复杂的注脚 —— 他或许能暂时压下禁军内斗,却无法根除权力的欲望;或许能拿下金陵,却不知一统江南后,大周的朝堂,是否还能守住 “不重蹈晚唐覆辙” 的初心。
风雪渐停时,淮水的冰面开始融化,江水裹挟着碎雪,向东流去。大周水师的战船扬起风帆,侍卫亲军的马蹄声渐远,殿前司的营地也恢复了平静 —— 表面的安宁下,各方势力仍在暗中较量,而金陵城的轮廓,已在风雪尽头,等待着这场终将改写大周命运的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