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几个贪得最狠的官开刀,泄民怨,也敲山震虎!” 王朴的声音带着血沫,“就从秦州通判下手 —— 他是郭崇的门生,拿他开刀,看符家敢不敢接招!”
柴荣盯着王朴咳血的脸,又看了看陈琅紧绷的下颌,突然挥手:“准。陈琅,你带枢密院暗卫去,持朕的密令,先斩后奏。”
陈琅领命时,瞥见柴荣将那份盐工血书塞进袖中,指尖在 “盐引吃人” 四个字上反复摩挲。
回到枢密院户房,王朴已趴在案上写密令。他的手抖得厉害,狼毫在纸上歪歪扭扭,却依旧力透纸背。案头堆着西南各州的舆图,秦州的位置被朱砂圈了又圈,旁边写着小字:“茶引勾结,铅钱源头?”
“铅钱?” 陈琅想起通州漕船的铅锭。
“秦州通判用铅钱强换茶农的盐引。” 王朴咳着说,“铅钱含毒,私铸者斩 —— 这通判敢顶风作案,背后必有人撑腰。你去查,查到底。” 他将密令推过来,上面盖着枢密院的朱印,“必要时,调秦州驻军。”
陈琅接过密令,纸面还带着王朴的体温。窗外的雪又下大了,落在户房的窗棂上,像无数细碎的盐粒。
“大人保重。” 陈琅转身时,看见王朴抓起案上的药碗,一饮而尽,药汁顺着嘴角流下来,在花白的胡须上结成冰碴。
三日后,秦州城外的茶场。
陈琅蹲在雪地里,看着赵老汉用冻裂的手展开盐引。引面上的防伪纹与南阳真引一致,却被通判的差役撕得只剩半张。“官爷,他们说这是假的,只给三贯钱…… 俺孙女等着买药呢。” 老汉的眼泪落在引上,瞬间冻成冰珠。
周围的茶农围上来,掏出的盐引个个带伤。陈琅的手按在腰间的密令上,突然站起:“去通判衙门!”
通判正在后堂和盐商分赃,见陈琅闯进来,先是嚣张地拍桌:“哪来的小官,敢闯本官衙门?” 直到陈琅亮出密令,他才瘫软在地,哆嗦着指认:“是郭节度使…… 是他让我这么干的!他说盐引要多少有多少,铅钱也是他送来的!”
陈琅下令将通判收监,按市价返还茶农盐引折算的现钱。百姓沿街跪拜时,他却盯着通判私宅搜出的账册 —— 上面记着 “每月解铅钱二十石至兴元府”,铅钱的火漆印,与通州漕船的一模一样。
当夜,客栈燃起大火时,陈琅望着火光中窜动的黑影,突然明白王朴说的 “烙铁” 是什么意思 —— 西南的火,既是民怨,也是有人故意点燃的引线。
他冲出火海时,怀中紧紧揣着那页记着铅钱去向的账册。雪地里,两名暗卫的尸体已经冻僵,手里还攥着从纵火者身上扯下的布片 —— 布片上绣着半只鹰隼,是魏王府皂雕卫的徽记。
陈琅翻身上马,青骢马在雪地里踏出殷红的血痕。他知道,秦州只是开始,兴元府的郭崇,才是真正的毒瘤。而这毒瘤的根,扎在汴梁的权力中心。
西南的沸鼎里,煮的不只是盐引,还有大周的国运。他这把刀,必须往最烫的地方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