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则动手清点剩余材料。她把金属条一根根摆在地上,按平直度分类;塑料条剪成小段,标注厚度和弹性表现;连螺丝都被她按长短和锈蚀程度分开。
卡尔也没闲着。他找来几张废纸,用尺子画出不同温差下的膨胀模拟图。一边画一边念叨:“白天四十度,晚上零下,这块板子一天伸缩两次,跟呼吸似的。”
陈浩来回看着三人干活,忽然觉得有点不一样了。
以前大家都是急着动手,谁想到办法谁先上。现在没人抢着装,反而都在低头整理东西。
“以前是想赢。”他说,“现在是不想输。”
“有区别?”苏珊头也不抬。
“当然。想赢的人总想着最后一击;不想输的人,会把每一步都走稳。”
她停下笔,看了他一眼:“这话不像你说的。”
“我抄墙上的。”他指了指“翻车墙”最为什么失败。”
娜娜的数据分析完成了。屏幕上出现三个红色高亮区域。
**首要瓶颈:连接结构无法适应热胀冷缩**
**次要瓶颈:密封材料缺乏持续闭合力**
**潜在瓶颈:基础材料强度不达标**
“所以,”陈浩盯着屏幕,“我们一直想让卡扣死死咬住板子,可板子自己会动。它一动,卡扣就崩。”
“需要柔性连接。”娜娜说。
“有没有现成的东西能当缓冲层?”
“仓库里还有些旧轮胎皮。”卡尔说,“裁成条,垫在接口
“试试。”陈浩点头,“还有别的吗?”
“帐篷布内层有防水胶膜。”苏珊说,“撕下来贴在接缝处,至少能挡风。”
“听着像打补丁。”
“我们现在能做的,本来就是打补丁。”
陈浩想了想,又问娜娜:“能不能做个新结构?不要卡扣,也不要螺丝,靠某种方式自动贴合?”
“理论可行。”她说,“例如使用双层结构,中间填充可压缩材料,利用内外压差实现自密封。”
“听着更玄乎了。”
“类似老式保温瓶的盖子。”她解释,“拧上去之后,内部形成负压,自然吸紧。”
“咱没有真空泵。”卡尔摇头。
“但我们可以制造局部低压。”娜娜继续说,“例如在接缝处设置微型气囊,通过手动挤压排出空气,形成吸附力。”
“气囊用啥做?”
“橡胶管加密封胶。”她说,“如果能找到完好的自行车内胎,效果更佳。”
“西区废楼底下有一堆旧单车。”苏珊说,“之前没搬回来,是因为轮子都瘪了。”
“现在有用了吗?”卡尔问。
“也许。”陈浩眼睛亮了一下,“不过咱先别想那么远。眼下最重要的是,别再拿好材料去填坑。”
他走到操作台前,把剩下的主材盖上防尘布。
“今天不装了。”他说,“接下来三天,咱们只干两件事:一是把所有可用材料彻底分类,二是根据失败数据,重新定个最低标准——什么样的结构,才算合格。”
“比如?”苏珊问。
“比如,能在十级风下保持密封两小时;比如,昼夜温差四十度,接缝间隙不超过零点五毫米;比如,拆装不超过十分钟。”
“要求不低啊。”
“不高不行。”陈浩拍了下桌子,“我们不是在做工艺品,是在保命。风灌进来,冻的是人;雨漏进去,坏的是电。这事没得商量。”
娜娜已经开始更新数据库。她将新的测试标准录入系统,并生成了一份材料适配表。
苏珊把速查表贴上公告板。
卡尔用粉笔在地上画出了新的装配流程草图。
陈浩站在中间,看着这一切。
他知道,刚才那股沮丧劲儿还没完全散。谁心里都憋着一口气,觉得自己不该这么狼狈。
但他也明白,真正的转变,不是从成功开始的,而是从认输开始的。
他不再急于证明什么。
他只想搞清楚,到底怎么做,才能活下去。
风还在吹,图纸还在晃。
他走过去,用一块磁铁压住了角落。
然后转身,对娜娜说:
“把所有失败记录再放一遍。这次我们一个一个看,一个一个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