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墨卷春秋 (一)
—— 校史里的新篇
江南大学档案馆的晨光总带着几分温柔的迟缓。樟木柜沿着墙壁排开,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老物件,柜门上的铜拉手被无数双手磨得发亮,木纹里嵌着几丝浅淡的墨痕 ——
那是往届档案员整理古籍时不小心蹭上的,经年累月竟成了时光的印记。空气中飘着樟木特有的香气,混着宣纸的草木气、墨汁的松烟气,吸一口都像在与历史对话。
虞明蹲在靠窗的长案前,指尖捏着三族碑拓片的边角,动作轻得怕碰碎了纸上的墨迹。拓片是前天才从碑上拓下来的,宣纸还带着点湿润的软韧,展开时能听到细微的 “沙沙” 声。
“共生” 二字居于拓片中央,墨迹透着润光,笔画间的飞白清晰可见 —— 那不是拓印时的失误,而是三族碑原石上的天然裂痕,历经千年仍未弥合,倒让这两个字多了几分苍劲的生命力。
他用指尖轻轻拂过 “共” 字的竖笔,能摸到宣纸下隐约凸起的纹路,那是碑刻的肌理透过拓片传来的触感。
窗外的香樟树长得正盛,枝叶伸到窗棂边,细碎的阳光透过叶隙落在拓片上,与碑刻的纹路交织成网,像幅天然的水墨画。
海蓝蓝坐在对面的藤椅上,藤椅的扶手缠着浅棕色的布条,是她上次发现扶手磨手,特意找后勤处要的。她面前摊着一本深蓝色封皮的笔记本,封皮上用银线绣着朵小小的莲花 ——
那是慧灵的手艺,针脚细密,花瓣边缘还泛着微光。笔记本扉页贴着片米粒大小的透明碎屑,是从龙宫正殿珊瑚丛里捡到的 “本源” 珍珠碎,在阳光下能折射出七种光,每次翻页时,碎屑都会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藏了片迷你星空。
“虞明,你看这段水族文的译注。” 海蓝蓝突然指着笔记本上的一行字,笔尖是银色的,写出来的字带着细闪:
“我姑姑昨天视频时说,这里的‘洄游’其实不止是‘鱼群逆流而上’的意思,还有‘文明传承’的隐义。之前我们只译了表面含义,少了层深意。”
她把笔记本推到虞明面前,页面上除了译注,还画着小小的示意图:一条蓝色的鱼顺着水流向上游,鱼身上画着三族的符号,旁边标着水族文的发音注释。
虞明凑过去看,指尖点在 “洄游” 二字旁边:
“那得改过来,不然会误导读者。”
他想起第一次在龙宫见到三族碑时,海蓝蓝的姑姑 —— 水族的长老海婆婆,曾摸着碑上的水族文说 :“我们的文字,每个字都藏着祖先的话”,现在才算真正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下午开会时跟陈宇说一声,让他把考古报告里的相关部分也改了,别等出版了再发现问题。”
海蓝蓝点头,刚要把笔记本收回来,就听见档案馆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影儿抱着个帆布文件袋快步走进来,文件袋上印着 “江南大学档案专用” 的字样,边角已经磨出了毛边,显然是跑了不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