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窖的门开着。黑幽幽的洞口,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股潮气,裹着那股腥气直往鼻子里钻。唐僧站在洞口,能听见里面有滴水声,嗒,嗒,落在空荡的窖里,回声绕着耳朵转。
“法师!”监寺从后面追过来,声音里带了点慌,“快别站在这,夜里风大,要着凉的。”
唐僧没回头。他盯着黑幽幽的洞口,突然想起白日在皇宫里,道士说的“八字纯阴的童男”。想起小太监跑进来时,手里沾着的暗红。想起监寺手背上的新伤,还有木盆里的黑布。
“菜窖里,埋的是什么?”唐僧的声音很轻,却比夜风还冷。
监寺的手抓住了唐僧的胳膊。他的指甲很尖,掐进唐僧的袖子里,力道大得像要把人攥碎。“法师别乱猜!就是些没用的旧东西,埋了省地方!”
就在这时,菜窖里又传来一声响。不是滴水,是细微的、像是布料被拉动的声。紧接着,一阵风从窖里涌出来,那股腥气更重了,还混着点微弱的、像孩子哭的声,细得像根线,断了。
监寺的脸瞬间白了。他推着唐僧往佛堂走,力道失控,差点把唐僧推倒。“别看了!快回去!明早还要启程!”
唐僧被推到佛堂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月光照在新翻的土堆上,那几缕浅黄的布丝在风里飘了飘,落回土粒里,很快被阴影盖住。墙角的木盆还在,黑布下的东西好像动了一下,盆沿的湿痕又多了一圈。
他回到蒲团上时,袈裟内侧的硬包更温了。像是有东西在里面跳,很轻,和刚才菜窖里的声响一样,细得像根线。
烛火燃到了头,火星子飘起来,落在袈裟上,没烧着,只留下个浅灰的印子。唐僧捻起那个印子,指尖沾了点灰,和后院的土一个颜色。
明早就要启程了。他知道。
长安需要真经,陛下需要长生。金山寺需要“供品”,菜窖里需要新土。
佛堂后的土味还在鼻尖绕。唐僧闭上眼,没再念诵经文。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菜窖里的滴水声混在一起,嗒,嗒,敲在心里,像在数着什么。
数着启程的日子,也数着那些埋在土下的,没说出口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