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来得比预想中早。
清晨推开院门时,林野一眼就望见了漫天飞舞的雪絮——灾变后的冬天总是格外凛冽,雪花裹着冰碴子,打在脸上凉得刺骨,远处的冰原与天空连成一片白茫茫,只有后山缓坡的新田还露着点点褐土,像是大地没来得及藏好的胎记。
“这雪下得真急,”苏晴裹紧了身上的旧棉袄,手里拎着装满干草的竹篮,“得赶紧给田垄盖层草帘,不然刚种的种子该冻坏了。”她的鼻尖冻得通红,鬓边的碎发沾了雪沫,却没放慢脚步——囤货里的草帘早就在地窖里晾好了,此刻正等着派上用场。
周婶和陈婶也扛着木杆跟了出来,木杆上缠着厚厚的草绳:“雪下透了才好,既能冻死地里的虫,开春化了还能浇苗。”陈婶往手上哈了口白气,搓着冻得发僵的手指,“就是这风太烈,盖草帘得压严实点,别让风刮跑了。”
小丫头穿着鼓鼓囊囊的棉袄,像个圆滚滚的布娃娃,怀里抱着给母兔准备的干草,肩头的小花猫缩成一团,只露出两只黑亮的眼睛。“母兔会不会冻着呀?”她踩着积雪往鸡圈跑,雪没到脚踝,每一步都陷得深深的,“它肚子里还有小兔崽呢!”
鸡圈旁的竹笼早已被雪盖了薄薄一层,林野快步走过去,拂掉笼顶的积雪,又往笼外裹了两层厚实的旧棉絮。母兔缩在干草堆里,耳朵紧紧贴在背上,看见林野靠近,只是微微抬了抬头,黑亮的眼睛里没了初见时的惊慌。“它好像胖了点,”苏晴蹲在笼边,轻轻拨开棉絮往里面看,“肚子比前两天更鼓了,是不是快生了?”
林野往笼里添了把干草,又把温好的米汤倒进陶碗:“按日子算,也就这两天了。”他指了指笼角铺得厚厚的稻草,“我昨天特意把稻草晒得松软,够它铺窝了。”
众人没敢多耽搁,扛着草帘往后山缓坡去。雪越下越大,脚下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踝,踩上去咯吱咯吱响。林野在前头开路,用锄头在雪地里铲出一条小路,苏晴和周婶、陈婶跟在后面,把草帘顺着田垄铺下去——草帘是用稻草和玉米秆编的,厚实又透气,铺在田垄上,恰好能挡住漫天风雪。
“每块草帘都得用木杆压住,”林野挥着斧头把木杆钉进地里,雪水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淌,很快就在下巴上结了层薄冰,“不然夜里风一吹,草帘掀起来,种子还是得冻坏。”苏晴帮着扶木杆,指尖触到冰冷的木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还是咬着牙把木杆扶得稳稳的:“左边再钉深点,那边的风更急。”
小丫头也没闲着,她背着小竹篮,把篮子里的碎稻草撒在草帘的缝隙里——这些碎稻草是她特意攒的,说是能把缝隙堵严实,不让冷风钻进去。小花猫跟在她身后,时不时用爪子扒拉一下雪地里的枯草,像是在帮她寻找能堵缝的东西。
忙活了大半上午,半亩田的草帘终于盖完了。远远望去,田垄上的草帘像一条条深褐色的毯子,把藏着种子的土地裹得严严实实。林野直起身,往手心哈了口白气,搓了搓冻得发麻的胳膊:“这样就稳妥了,等开春雪化,草帘掀开,苗就能顺着暖土钻出来。”
周婶往远处望了望,冰原上的风雪似乎更烈了:“咱们得赶紧回去,不然雪下大了,路该不好走了。”众人点点头,转身往回走——雪已经积了半尺深,来时的脚印早就被风雪盖没了,只能凭着记忆在雪地里摸索。
回到晒谷场时,每个人的头发和眉毛都结了白霜,棉袄也被雪水打湿了大半,贴在身上凉飕飕的。李嫂早已把灶房的沼气火烧得旺旺的,见众人进来,赶紧递上暖乎乎的姜汤:“快喝点姜汤驱驱寒,别冻着了。”她把姜汤盛在粗瓷碗里,碗沿冒着热气,喝一口下去,暖意顺着喉咙一直淌到肚子里,冻僵的四肢渐渐有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