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的部下在和神武军对峙,左伯淳的虎目中,浮现地只有冷酷,那是无数次从杀场中走出来,对他人和对自己的命数同样的漠然。
“我只带了三百人,身负青云剑仙的重伤,”左伯淳咄咄逼人,缓缓靠近姬晨野。“陛下如此作为,是想要设计围杀我等吗?”
“……随你怎么说。”
姬晨野面无表情,可袖中的手指甲都快嵌入掌心之中了。今日先被左伯淳裹挟,今日又被姬孝经越俎代庖,已让他的内心愤怒到了极点。
龙脉气运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愤怒,张口欲吼,大阎魔天子的气象爆发,逼得玄净之流睁不开眼睛,连连后退。
“朕没必要向你解释。”
“……那我就自由行动了。”
左伯淳深深地看了姬晨野一眼,转身离去,高声呐喊。
“儿郎们,开饭了!天京城任你们饱餐。等我们死后,大王会血洗人族,百倍偿还我等血债!”
“吼——!”
三百赤云营,发出震天动地咆哮,风暴席卷而过,带着铁和血的气味。
澜王早就不想忍耐,冷哼一声,唤出自己的护身法宝,带领自己的手下离去。
凤主也欲随行,可看见一动不动毫无反应,似乎一瞬间变成了个人偶的凰主,他又强行按捺下来。
最近和她吵得很多,算了,且先容忍一二……
姬孝经挥舞着铁血大旗,感受着神武军的狼烟渐渐汇聚过来,自己获得了那个神将军魂的支援。但在三股妖君的围攻下,也逐渐支撑不住。
“可恶,再来些人啊……”
他连连后退,身上挂了不少彩,却仍旧挥舞。破碎的天京城,如今只有他一杆大旗迎风飘舞,所有人抬头都能看到。
他不能倒下。
“你这么蛮干不行的。”
远处一个声音传来。姬孝经分神过去,发现是一只纸鹤,带着两人飞了过来。一个他并不认识,第二个……
“爹!”
奄奄一息的景王看着儿子,有气无力地笑了笑。
“没想到是你……”
“他做的不错吧?”男人架着景王,淡淡道。
“不错……比我,比我们都有种。”
“可以给他吗?”
“……可以。”
景王艰难地抬起手,往胸膛里一插,掏出来一颗鲜血淋漓的东西,让姬孝经目眦欲裂,拼了命想要冲过来。
“爹!”
景王眼前模糊,看着逼近的儿子,无力地扯了扯嘴角。
很好……比我们都要好。谢谢你,儿子……
他的手无助的跌落,那一颗鲜血淋漓的东西,慢慢悠悠的飘到了姬孝经手中。
那是……一枚印玺。
某位化身符将的阴修,背地里做了不少事。其中一件,便是将景王救出,并带走了那件与其息息相关的社稷神器。
如今大阵开启,姬晨野自己就是龙脉化身,自然无须这枚印。
他自认姬家血脉凋零,如今再无一人能启动此印,便随手将奄奄一息的景王关押,就等着他断气化为阴神。
可姬晨野绝想不到一件事。
时隔多年,又是群妖逼京,又是千钧一发,名为景王的男人,再一次,燃烧了自己的一切,将一切交给下一代人。
交给……这颗九州印!
姬孝经悲愤无比,将这枚九州印死死抓住,通红的眼睛看着对面那人。
“造反这事儿,你似乎不太擅长?”
男人放下景王的尸身,让纸鹤带着它远去。他手握鼓槌,缓缓走近,漫天的纸人飞舞在天京,仿佛某种祭奠,又仿佛某种新生的开始。
一面大鼓出现,他背对姬孝经,举起鼓槌。
“如果是我当年,就不会只带着一面旗来。”
武亲王侧头看向姬孝经,突然笑了,笑意讥讽,野心勃勃。
“来吧。”他说道。“他们都在等着你。”
姬孝经死死握住九州印,突然长啸一声,再度挥舞起铁血大旗。
武亲王一笑,开始擂鼓。
既要战,岂能无鼓?
咚——咚——
随着一声一声的鼓声,漫天飞舞的纸人,化作一个个人形跌落。他们落在地上,斩杀自己眼前的每一个妖怪,哪怕自己的身体被撕扯大半。
然后他们伸出手,朝着每一个奄奄一息的士兵。
“你们是……哪个番号的?”刚刚第一个离开李旭途身边的士兵,拖着奄奄一息的身体,对着面前看不清面目的身影说道。
“屠妖军。”
“屠妖……呵呵,好霸道啊。”
“你们更霸道。我那时候,可没见过敢以神武为名的军队。”
残缺不全的纸人握紧了濒临死亡的士兵的手,将他拉起来。
“来吧……我们失去过一次神京了。绝不能……”
它化作一道黄光,注入了神武军的身体。来自两个年代的士兵睁开眼,一只黑白,一只赤红,唯独坚定的意志,亘古不变。
“……失去天京。”
银色神将挥刀逼退妖孽,仰天长啸。在它身上,另一支军队的军魂化作亮黄色的光,填补了它的铠甲,磨砺了它的刀刃。
大旗猎猎,大鼓声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