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昭在城楼上气得发抖。他年近六十,这辈子守过合肥、守过襄阳,还从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副将劝他:“将军,蜀军是故意激咱们开门,不能中计!”
郝昭咬着牙没动,可耳朵里全是蜀军的骂声,混着雨声,像无数根针在扎。他瞥了眼城下的烂泥地,暗忖蜀军就算想攻城也站不稳脚,便只让兵卒射箭,没敢开城门。
后半夜时,城西北角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有兵卒慌慌张张来报:“将军!井里的水……水变浑了!还有股怪味!”
郝昭心里咯噔一下,跟着去了井边。借着灯笼光一看,井水竟泛着黄,舀一勺起来,底下沉着层黑泥,闻着还有股硫磺味。他心里一沉——这暗渠是他最后的底气,水要是不能喝了,不出三天,城里就得乱。
“快!去查渠口!”郝昭吼道。
可等魏兵摸到渠口时,马岱带着人早没影了,只剩芦苇荡里飘着片破布,上面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乌龟,乌龟背上写着“郝昭”二字。
天快亮时,东门的骂声忽然停了。郝昭正盯着浑水发愣,却见副将脸色惨白地跑进来:“将军!不好了!蜀军……蜀军在西门架云梯了!”
郝昭一愣——西门外是片平地,之前蜀军从没在那边动过手,他只留了一千人守着。他顾不上井水了,拔腿往西门跑,刚上城楼,就见蜀军的云梯已经搭在了城墙上,打头的那个将领,正是魏延——他竟从谷里绕出来了!
“放箭!扔滚石!”郝昭喊得嗓子都哑了。
可城上的魏兵慌了神——后半夜没睡好,又闻着浑水发慌,手都抖。有几个新兵,见蜀军都快爬上来了,竟直接扔下兵器往城下跑。
魏延在云梯上,一刀砍翻个魏兵,踩着尸体登上了城楼。他回头冲城下喊:“军师说了!拿下陈仓,赏酒三坛!”
城下的蜀军跟着喊,声浪盖过了雨声。
郝昭看着城楼上越来越多的蜀军,手里的刀“哐当”掉在地上。他忽然想起白天时,探子回报说庞统在帐外看雨,看了整整一个时辰——那时他还笑庞统迂腐,如今才明白,那老狐狸早把他的底细摸透了。
雨还在下,可陈仓城上的魏旗,已经开始往下倒了。庞统站在远处的土坡上,听着城里传来的欢呼声,慢慢摸了摸右额的疤。雨丝落在疤上,竟不觉得疼了。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竹简,上面是诸葛亮从成都送来的信,信里问他要不要援军——他当时回了句:“陈仓小县,何劳丞相挂心。”
如今看来,没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