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长安月(1 / 2)

东门的欢呼声漫过城墙时,钟繇正站在府库的石阶上。雾比方才淡了些,能看见蜀兵举着红旗穿过朱雀街,马蹄踏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吴班提着剑走过来,见他手里还捏着那片浸潮的枯叶,忽然放缓了脚步。

“钟公。”吴班的声音比在战场上温和些,“军师说,若您愿降,可保府中上下无事。”

钟繇没看他,目光越过蜀兵的队伍,望向城西的渭水。秋汛的浪还在翻,月光不知何时破了雾,洒在水面上,亮得像铺了层碎银。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哑:“庞统倒会做人。”

这话没头没尾,吴班却懂了。他往后退了退,给钟繇留了片空地——老臣降城,总要有片刻体面。

而此刻的中军大帐,已挪到了长安的州牧府里。庞统坐在原是钟繇的案后,案上摆着刚送来的粮册。魏延兴冲冲地掀帘进来:“军师!钟繇降了!吴班正带着人看押魏兵呢!城里的百姓也没乱,咱们的兵守着街,秋毫无犯!”

庞统“嗯”了一声,指尖在粮册上划着。册子里记着长安现存的粮草——不算被吴班“借”走的那批,还够蜀军吃两个月。他抬头时,正看见月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案角的铜灯上,灯花“噼啪”爆了声。

“魏延。”他忽然道,“你说,钟繇为什么不降得再早些?”

魏延愣了愣:“大概是抹不开面子?老臣嘛,总想着战死殉国才体面。”

“不全是。”庞统放下粮册,走到窗边。窗外的院子里有棵老槐树,叶子落了大半,月光透过枝桠,在地上织出张碎网。“他在等陇西的援军。”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钟繇守长安三年,早把陇西的援军路数摸透了——他算着咱们拿下郿县要半月,攻长安要半月,等他粮尽时,陇西的兵刚好过陈仓。可他没算到秋汛,更没算到咱们不用云梯就能破城。”

魏延挠挠头:“那现在咋办?陇西的援军要是真来了,咱们刚占长安,怕是得两面受敌。”

“来不了了。”庞统笑了笑,从袖中摸出另一封密信——是方才从钟繇府里搜的,落款是陇西守将徐邈。信里说“秋雨阻路,粮草难运,援军迟滞十日”。“秋汛不光淹了渭水渡口,还冲了陇西到陈仓的栈道。徐邈想救长安,得先修栈道。”

他转身走到舆图前,指尖从长安划向洛阳:“咱们有两个月的粮,足够做很多事了。派一队人去修陈仓的城防,挡住陇西;再派一队人往洛阳方向探探——曹叡刚登基没多久,朝里还乱着,洛阳的兵未必敢轻易西来。”

魏延听得眼睛发亮:“那是不是说……咱们能趁这时候拿下洛阳?”

“急什么。”庞统拍了拍他的肩,“长安是关中的根,咱们得先把根扎稳了。让士兵们先休整三日,再去安抚百姓——当年高祖能定天下,靠的不是兵多,是关中百姓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