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刚泛出鱼肚白时,陈仓西门的喊杀声先歇了。魏延带着蜀兵退到护城河外三里地,营里的火把渐次熄灭,只留几面空旗插在土坡上,风一吹晃晃悠悠,倒真像仓促退兵的模样。
郝凯在箭楼上盯了半宿,眼尾熬出红血丝。见蜀兵退了,他捏着剑柄的手松了松,指尖却仍发僵——魏延退得太干脆,倒让他心里莫名发慌。身后的亲兵凑上来:“将军,蜀兵退了!要不……去东门看看粮草?”
“慌什么!”郝凯猛地回头,声音比他想的更冲。他知道亲兵是好意,可一想到“粮草”二字,就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的话:“陈仓之根在粮,守粮要比守城紧。”他深吸口气,强压下躁意:“再等等。派人去探,看蜀兵是真退还是假退。”
可探子还没出城,东门忽然传来一阵惊呼。不是厮杀声,是火烧起来的噼啪声,混着士兵的叫喊:“粮仓后起火了!是渠里!”
郝凯心里“咯噔”一下,几乎是踉跄着往箭楼下跑。登城的石阶硌得他脚掌生疼,可他顾不上——东门粮仓后那道枯渠,他前日还让人填了沙土,怎么会起火?
等他冲到东门箭楼,火已经蹿得半人高了。不是粮仓着火,是渠里的麦麸燃了,硫磺混着干燥的沙土烧得噼啪响,火星被风卷着往粮仓墙根飘。守粮的士兵正提水桶往渠里泼,可麦麸浮在水上还在燃,泼了几桶竟半点没压下去。
“将军!是蜀兵射的火箭!”一个小校跪在地上哭腔都出来了,“刚才从渭水那边飞来几十支火箭,专往渠里射……我们没防着渠里有东西!”
郝凯盯着那片火,忽然想起昨夜郝昭托的梦——梦里父亲指着渠说“填不得”,他当时还当是老糊涂了。此刻火星“啪”地溅在粮仓木墙上,虽没燃起来,却像烧在他心上。
“调兵!把西门的人调一半过来!”他抓着箭楼的栏杆喊,声音发颤,“快!把火灭了!要是烧到粮仓……”
话没说完,身后忽然有人喊:“将军!西门!蜀兵又杀回来了!”
郝凯猛地回头。西门方向传来震天的擂鼓声,比刚才更响,还夹杂着城墙坍塌的闷响——魏延根本没退,刚才是借着退军的幌子,在护城河外挖了地道,这会儿竟直接炸塌了西门半面城墙!
“怎么会……”郝凯腿一软,差点从箭楼上栽下去。他才调了西门一半的人过来救东门的火,剩下的老弱残兵哪挡得住魏延的五千精兵?
而此刻的蜀营望楼里,庞统正看着亲兵递来的军报,嘴角噙着点浅淡的笑意。张嶷站在一旁,忍不住道:“军师算得真准!郝凯果然分了兵。魏延将军那边已经攻上西门城楼了,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拿下西门。”
“拿下西门不算完。”庞统指尖在舆图上点了点陈仓城中心的位置——那里是郝凯的中军大营,“郝凯现在肯定慌了神,会把剩下的人往中军缩,想守着府库等陇西援军。你带两百轻骑,从西门进去后别跟着魏延往前冲,绕到中军后巷,把这个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