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悦来”客栈休整的这一夜,并未如预期般平静。
萧景珩派出的探子尚未带回消息,小镇的夜空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喧嚣打破。
街上传来杂沓的脚步声、马蹄声以及官差粗鲁的呵斥声,由远及近,竟是直奔客栈而来!
“开门!官府查案!所有人等,不得妄动!”
掌柜惊慌的应和声、房门被粗暴推开的撞击声、旅客不满又畏惧的嘟囔声瞬间打破了夜的宁静。
宓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与顾嬷嬷、阿元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
难道是冲他们来的?行踪暴露了?
外间的萧景珩已然无声起身,吹熄了油灯,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他如同蛰伏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移至门后,手指按在剑柄之上,周身散发出凛冽的杀气。
脚步声在他们门外停住!重重的拍门声响起:“里面的!开门!官差查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隔壁房间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和一个老妪虚弱的哀求:“官爷……行行好……我儿媳妇快要生了……惊扰不得啊……”
门外的官差似乎被吸引了注意,骂骂咧咧地转向隔壁:“晦气!怎么偏赶这时候生?……算了算了,先看别的房!”
脚步声渐远,去往了客栈另一头。
一场近在咫尺的危机,竟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化解了。
黑暗中,宓瑶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对面萧景珩依旧平稳的呼吸。
她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这才发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看来只是例行的盘查。”萧景珩的声音在黑暗中低沉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但此地亦不可久留。明日必须离开。”
经此一吓,众人睡意全无。
后半夜,官差虽未再来,但小镇街道上不时传来的巡逻脚步声,清晰地提醒着他们处境的不妙。
天快亮时,派出的探子终于带回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那探子亦是作行商打扮,悄无声息地进入房间,对萧景珩低声禀报:“主子,查到了。镇江‘隆昌号’钱庄,近两月确有数笔来路不明的大额存银,存银之人身份可疑,且兑换的都是旧制官银,与漕运发放饷银的制式吻合!此外,湖州黑市上,上月突然出现一批质量参差不齐、但数量不小的陈粮交易,来源不明,交易方式隐秘,经手人似乎与镇江漕帮一个姓赵的香主有关联!”
销赃渠道!果然找到了!
萧景珩眼中寒光大盛:“隆昌号……漕帮赵香主……好!很好!”他拳头微微握紧,显然极为兴奋。
探子继续道:“但对方似乎也有所警觉,‘隆昌号’今日突然加强了守卫,那赵香主也称病不出,躲了起来。我们的人难以接近核心。”
线索虽已找到,但想要拿到铁证,依旧困难重重。
萧景珩沉吟片刻,果断下令:“立刻让我们在镇江的人,不惜一切代价,盯死隆昌号和那个赵香主!同时,散出消息,就说京中钦差已秘密抵达,正在严查漕运亏空案,重点就在钱庄账目和漕帮人员上!”
“主子,这是要打草惊蛇?”探子有些迟疑。
“就是要惊蛇!”萧景珩冷笑,“蛇受了惊,才会慌不择路,才会露出破绽!他们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只要让他们自乱阵脚,我们就有机会!”
“是!”探子领命,迅速离去。
萧景珩转过身,目光落在一直安静聆听的宓瑶身上。
她的思路再次得到了验证,甚至为他提供了关键的突破口。
“你又立了一功。”他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似是赞赏,又似是更深的探究,“若非你提醒,我不会这么快想到从这些旁枝末节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