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和侍卫立刻开始动手搬开拦路的障碍。萧景珩则还剑入鞘,快步走回骡车旁。
他拉开车门,目光第一时间扫向车内。
看到宓瑶三人虽然脸色发白,但都完好无损时,似乎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他的衣袖被划破了一道口子,溅上了几滴暗红的血迹,但他浑若未觉。
“没事了。”他对宓瑶说道,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但那冷静之下,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张力。
宓瑶的目光落在他染血的衣袖上,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她张了张嘴,想问他是否受伤,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嗯。”萧景珩淡淡应了一声,眼神幽深,“看来,有人不想我活着到镇江。越是如此,越证明我们找对了方向。”
道路很快被清理出来。骡车再次启动,这一次,速度更快,气氛也更加凝重的。
经过方才那场突如其来的厮杀,车厢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血腥味和杀气尚未完全散去,无声地提醒着众人刚刚经历的险境。
宓瑶看着坐在对面、再次闭目养神的萧景珩。
他侧脸的线条冷硬,唇线紧抿,似乎还在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
那染血的衣袖刺目地提醒着她,方才他毫不犹豫地将她护在身后拔剑迎敌的模样。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
有劫后余生的恐惧,有对他强大武力和冷静决断的震撼,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她深知他救她,多半是为了她的价值,是为了他自己的计划。
可当危险来临的那一刻,他用身体挡在她前面的动作,那凌厉无比护她周全的剑锋,却是实实在在的。
理智与情感在她心中激烈交战。
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看向窗外飞逝的荒凉景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当她不经意间回头时,却发现萧景珩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深邃难辨,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
宓瑶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他的视线。
却听萧景珩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探究:“方才,你似乎并不十分害怕?”
宓瑶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自然是怕的。只是……知道怕也无用。”
萧景珩的目光依旧锁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灵魂深处:“寻常女子,遇此等事,早已惊慌失措。你倒镇定得很。”
他的话像是随口评价,又像是意味深长的试探。
宓瑶的心猛地一紧。
她又露出破绽了吗?
她该如何解释这种非常规的镇定?
难道要说是前世在网上见惯了各种血腥冲突的虚拟报道所以麻木了吗?
她垂下眼帘,心思电转,最终选择了一个半真半假的回答:“或许……是死里逃生的次数多了,便习惯了吧。”
这话既指的是侯府倾覆那夜的逃亡,也隐约涵盖了更深的含义。
萧景珩闻言,眸光微闪,却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
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共同经历生死险境,如同一种强大的催化剂,迅速拉近了两人之间那看似不可逾越的距离。
警惕、算计、试探依然存在,但一种难以言喻的、基于共同经历而产生的微妙联系和张力,已然在无声中滋生。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而于男女之间,危难之际,亦是最能窥见真心与本性的时刻。
骡车在崎岖的山路上疾驰,奔向未知的风暴中心。
而在那狭小颠簸的车厢内,另一场无声的风暴,也正在两颗各怀秘密却又被迫越靠越近的心中,悄然酝酿。
相拥或许还未到来,但那通往相拥的路上,已洒下了无法忽视的血与火交织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