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织……”宓瑶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只觉得无比贴切。
她一路走来的所有挣扎、迷茫、痛苦、领悟,不正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心织”吗?
萧景珩看着她若有所悟的神情,忽然极淡地笑了一下,那笑意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怀疑是否是错觉。
“所以,”他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漠语气,“不必再追问你是谁。继续织你的‘心织’便是。织好了,你自然就知道你是谁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去,墨色的衣袍很快融入门外的夜色之中。
宓独自坐在厅内,烛火噼啪作响。
她反复回味着萧景珩的话——“心织”,织入歌谣、传说、记忆与信仰的织物,拥有灵魂的织物。
那么,她的“心织”呢?
陆铮的现代思维、批判精神、甚至那些可笑的偏见,是那坚韧却可能刺人的底经吗?
沈清辞的才华、哀愁、隐忍以及对美好的渴望,是那色彩斑斓却易断的彩纬吗?
而宓瑶的经历——工坊里的汗水、争议中的坚持、授艺时的满足、以及对未来的谋划——则是那穿梭其间,将一切交织融合的梭子吗?
是的。正是如此。
它们共同构成了一幅独一无二只属于她的“心织”。
这幅织物质地特殊,图样新颖,或许不为世俗所完全理解,但它足够结实,足够独特,并且,正在被她一梭一梭地,赋予灵魂。
她不再需要剥离任何一部分。
她需要做的,是继续用心地织下去,让这幅“心织”变得更加完整、更加美丽、更加强大。
她起身,缓步走回自己的房间。从箱笼深处,取出了那幅病后随心而织的小样。
米白的底色上是青、灰、金三色交织出的抽象纹路,宁静、坚韧又充满生机。
此刻再看,她仿佛能从那起伏的纹路里,看到自己一路走来的轨迹。
她将这幅小样仔细地压平,装裱在一个简单的木框里,悬挂在床头。
从此,这便是她的“心织”初稿,是她灵魂地图的雏形,提醒着她来路,也昭示着她的去路。
她吹熄了灯,躺上床。
月光透过窗棂,温柔地洒在那幅小小的织锦上,泛着柔和的光泽。
内心一片澄明静澈。
那些惊心动魄的拷问、那些辗转反侧的迷茫,终于尘埃落定。
我是谁?
我是陆铮思维的继承与反思者。
我是沈清辞命运的承载与超越者。
我是宓瑶道路的开创与践行者。
我不再是任何一个单一的过去。
我是所有经历的总和,是所有选择的结果,是正在进行的创造。
吾心归处,是这幅名为“我”的、仍在不断延展的“心织”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