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又颠簸了两日,终于在一个细雨蒙蒙的黄昏,驶入了钱塘县地界。
并未进入繁华县城,而是沿着一条清幽的溪流,拐进了一处山明水秀之地。
最终,在一处白墙黛瓦,看起来并不起眼,却占地颇广的别院后门停下。
没有高调的匾额,没有气派的石狮,只有爬满青苔的院墙和几枝探出墙外的翠竹,昭示着此地的幽静与年代感。
这与沈清辞想象中权贵别院的奢华截然不同,更像是一处文人雅士隐居的场所。
车夫有节奏地叩响门环。
这次开门的,是一位穿着干净葛布衣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年约四十余岁的妇人。
她目光沉静,看到萧景珩,并未表现出过多惊讶或卑怯,只微微屈膝:“二爷回来了。”
语气平常得仿佛主人只是日常出门归来。
“嗯。”萧景珩应了一声,带着沈清辞迈入门内,“这位是林瑾表弟,会在别院住一段时日。顾嬷嬷,一切照旧,务必周全。”
顾嬷嬷的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快速而不失礼地打量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随即垂下眼帘:“是,老奴明白。林少爷的房间早已备好,请随老奴来。”
别院内里曲径通幽,亭台楼阁布置得错落有致,虽不奢华,却处处透着雅致和用心。
下人不多,偶尔见到一两个,皆是低头悄步而行,训练有素,绝无侯府那种浮躁之气。
沈清辞被安置在一处名为“听竹轩”的独立小院里,位置相对偏僻,环境极为清幽。
屋内陈设简洁,但床帐、桌椅、文具一应俱全,且品质上乘,低调而舒适。
“林少爷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老奴,或让院里的丫鬟阿元去办。”
顾嬷嬷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二爷吩咐了,少爷身子弱,需静养,无事便少出院门。一日三餐,会有人送来。”
沈清辞心中明了,面上却做出温顺怯弱的样子,低声道:“多谢嬷嬷,给嬷嬷添麻烦了。”
顾嬷嬷离开后,屋内只剩下沈清辞一人。
她走到窗边,推开支摘窗,窗外正对着一小片青翠的竹林,雨丝沙沙地打在竹叶上,更显寂静。
安全了。至少暂时安全了。
她紧绷了数日的神经终于得以稍稍放松,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
她甚至来不及仔细打量这新环境,便和衣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梦境光怪陆离,尽是京城逃亡的火光,官差的呵斥以及王氏那双怨毒的眼睛。
翌日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雨停了,阳光透过竹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一个穿着淡绿色比甲,模样伶俐的小丫鬟正轻手轻脚地在门外廊下擦拭栏杆。
见到沈清辞醒来,她连忙进门行礼,声音清脆:“少爷您醒了?奴婢阿元,顾嬷嬷吩咐来伺候少爷的。热水已备好,早膳您是在屋里用,还是去旁边的小花厅?”
“就在屋里吧。”沈清辞揉着额角,依旧扮演着病弱少年的角色,声音微弱。
洗漱用膳完毕,阿元收拾碗筷退下,屋内又只剩她一人。
她开始仔细打量这个房间。
书架上多是些经史子集和山水游记,并无特别。
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倒是齐全。
她沉吟片刻,铺开纸,磨墨,开始凭记忆默写那些关于织机改进的零散思路和算式。
这不是为了立刻做什么,而是作为一种思维训练,也防止自己因闲散而钝化。
同时,这也符合她“体弱静养、偶尔看书习字”的表象。
午后,萧景珩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