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刻意回避了称呼。
萧景珩走到桌边,自行倒了一杯冷茶,却没有喝,只是用手指摩挲着杯壁:“侯府之事,我略有耳闻。科场舞弊,是重罪。你能提前脱身,是侥幸,也是……你的机敏。”
他话中有话,显然猜到了她能逃出来,绝非仅仅依靠运气。
沈清辞心中凛然,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是否与侯府的罪行有关,或者是否知道些什么。
她抬起头,眼神清澈却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惶:“清辞一介女流,深居后宅,父亲外间之事从不知晓。今日之祸,恍如天降雷霆,至今心魂未定。只不知……我父亲母亲他们……”
她适时地表现出对家人境况的担忧,符合她此刻应有的反应。
萧景珩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任何伪装的痕迹。
片刻后,他才道:“承恩侯已被羁押刑部大牢。王氏及其女眷,暂时收监候审。侯府……已被查封。”
他的语气平淡,却宣判了一个家族的终结。
沈清辞适时地露出震惊与哀戚的神色,踉跄一步,扶住了桌角,眼圈微微发红,低声道:“怎会……如此……”
这番表现,七分是真,三分是演。
她对沈茂和王氏并无感情,但侯府的骤然倾塌,依旧让她感受到了命运的无常与残酷。
萧景珩看着她脆弱的样子,眼神微不可查地软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此地不宜久留。京城即将戒严,大规模搜捕很快就会开始。你曾是侯府嫡女,名字必在缉拿名单之上。”
沈清辞的心猛地收紧:“那我……”
“我会送你出京。”
萧景珩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暂时避过风头。”
“去哪里?”沈清辞追问。她不能完全将命运交托他人之手。
“江南。”萧景珩吐出两个字,“我在那边有些产业,足以庇护你。待京城风波稍定,再图后计。”
江南?远离权力中心,确是避祸的好去处。但……
“公子为何要如此助我?”
沈清辞抬起眼,直视着萧景珩,“你我萍水相逢,公子三番两次出手,清辞……受之有愧,亦心中难安。”
她必须弄清楚他的目的。
是纯粹的好心,还是另有所图?
比如,她可能无意中知晓的某些秘密?或是看中了她的某些“价值”?
萧景珩与她对视,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却没什么温度:“沈姑娘,你可以当我是一时兴起,也可以当我是在……投资。”
他踱步靠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一个能在侯府倾覆前就敏锐察觉到危机,并能在大难临头时独自逃出生天的女子,难道不值得投资吗?我看重的,或许正是你这份不同于寻常闺阁女子的……韧劲和智慧。”
他的话语半真半假,既赞赏又充满了掌控欲。
沈清辞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果然知道!他一直在观察她!
“至于其他,”萧景珩的目光掠过她苍白的唇瓣,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微妙,“或许……还有那么一点,不忍见明珠蒙尘,困于泥淖吧。”
这话语里的暗示,让沈清辞的心跳陡然加速。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避开了他过于锐利的目光。
亡命天涯的路上,突然多了一个心思难测、权势滔天的“同伴”。
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前路未知,而身边这人,或许比身后的追兵,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