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实惠，又被尊重，甚至技艺上还能得到启发，张婆子几人来得越发殷勤，看向沈清辞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真心的感激和信服。
沈清辞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在某次针线会后，单独留下了春杏。
她从内室取出一张画着奇特构件的图纸，图纸旁还有一个小木匠粗粗打磨出的木质小梭子模型。
“春杏，你手最巧，帮我看看，可能照这图样，用木头做出这样一个东西？越小越好，越精细越好。”
沈清辞指着图纸上一处关键部件，“这里的卡簧尤为要紧，需得灵活又坚韧。”
春杏接过图纸和模型，仔细看了半晌。那图纸画得极是精细，标注了许多她看不懂的符号和尺寸，但那部件的形状和功用，她结合模型，隐约能猜到几分。
“小姐，这……这像是织机上的零件，但又从未见过……”
春杏迟疑道，“奴婢尽力试试，只是需要些好木料和趁手的刻刀。”
“需要什么，让碧玉悄悄去外头买来，账记在我这里。”
沈清辞颔首，“此事机密，万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春杏紧紧攥着图纸，重重点头：“小姐放心，奴婢就是烂在心里，也绝不说出去！”
她感到一种被重任托付的激动，这比做任何绣活都让她觉得自己的手艺有了更大的用处。
打发了春杏，沈清辞又唤来碧玉。
“碧玉，你心思细，算学也好。从明日起，你暗中留意府里各处采买的物价，尤其是米粮、布匹、香料等常物，暗暗记下，每旬报与我知。”
沈清辞吩咐道，“不必刻意打听，只在你日常走动时留心记下便可。”
碧玉虽不解其意，但她早已决心效忠沈清辞，立刻应下：“是，小姐，奴婢记下了。”
沈清辞又转向柳嬷嬷：“嬷嬷，您在府中年久，各家夫人的喜好，乃至外面一些铺子、牙行的人头，想必都熟悉。日后若有机会，还请嬷嬷多与我说说。”
柳嬷嬷看着沈清辞沉静的眼眸，那里面不再是往日死水般的哀愁，也不是骤然巨变后的尖锐抗拒，而是一种深潭般的沉凝和隐约跳动的光。
她忽然明白了，小姐做的这一切，绝不仅仅是为了自保或出口恶气。
她是在真正地，为自己谋划一条前所未有的生路。
“老奴……晓得了。”
柳嬷嬷声音有些哽咽，更多的是欣慰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小姐但有所命，老奴万死不辞。”
窗外的蝉鸣依旧，偏厅内却仿佛涌动着一股无声的热流。
沈清辞看着眼前忠诚的嬷嬷、机敏的丫鬟、以及门外那个正为她秘密赶制零件的绣娘，心中那“星火”的计划，终于落下了第一颗实实在在的棋子。
她知道，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开始。前路漫漫，遍布荆棘。
但握着手边春杏刚刚送来的、一枚打磨得光滑精巧的木质小齿轮，她仿佛真的触碰到了一线微光。
聚沙成塔，集腋成裘。
这深闺里的星火，终有一日，或可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