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直接追问,反而抛出一个看似学术探讨、实则步步机锋的话题来引她开口。
她该如何回应?
置之不理?显得无礼且怯懦,可能更引他怀疑。
如实回答?难道要跟他讲万有引力、讲天体力学?那恐怕真要被当成妖孽了。
她捏着信纸,在窗前踱步。阳光照在她脸上,明暗交错,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利用他——这个念头再次浮现。
萧景珩身份神秘,地位尊崇,若能与他建立联系,无疑是获得了一把强大的保护伞,对她目前的困境和未来的计划都大有裨益。
或许可以借此机会,展现部分价值,引他为援?
警惕他——另一个声音在警告。
与虎谋皮,风险极大。
对方目的不明,稍有不慎,暴露太多,只会引火烧身。
他代表的权力阶层,是她最终想要挣脱的框架的一部分。
两种情绪在她心中拉扯。
最终,她决定回应,但必须谨慎。
既要展现出一些“慧心独具”和“博览群书”,又要将观点包装在这个时代能接受的范畴内,甚至推给“古籍杂谈”、“偶有所得”,绝不能显得太过惊世骇俗。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信纸,磨墨润笔。
沉吟片刻,她开始落笔。
字迹模仿着原主沈清辞的清秀工整,措辞也尽量符合闺阁语气,但内容却需细细斟酌。
关于地圆说,她引用了《周髀算经》中“天象盖笠,地法覆盘”的模糊概念,以及张衡浑天说“天地如鸡子,地如鸡中黄”的比喻,强调此为古已有之的推测,并提及“海外奇谈录”中曾有商人言远航可见帆影先后之异,或可佐证。
对于“何以不坠”,则含糊其辞,归于“天地自有吸力,犹若磁石引针”,并强调此乃“臆测”,不足为信。
关于星移斗转,她则引述“天道自然,循理而行”的笼统概念,将其归因于一种抽象的“宇宙之理”或“造化之力”,避免具体机理。
最后,她反将一军,写道:“小女子浅见,不过拾人牙慧,妄议天道,实属惶恐。公子博闻强识,既得《山河舆图志》孤本,想必其中自有真知灼见,不知可否赐教一二,以解小女子之惑?”
既回应了试探,展现了知识面,又保持了谦逊和模糊,最后还将问题抛了回去,试图摸一摸萧景珩的底。
写完吹干,封好。
她叫来柳嬷嬷,仔细叮嘱道:“嬷嬷,想办法将这封信交给门房,若有人来问,便说是萧公子的人。不必多打探,交给他们即可。”
柳嬷嬷虽疑惑小姐何时与一位“萧公子”有了书信往来,但见小姐神色凝重,便也不多问,郑重应下。
信送出去了。沈清辞的心却并未平静。
这是一种全新的、更复杂的博弈。不在后宅,而在思想层面。
与萧景珩的接触,如同一场隔空的棋局,每一步都需深思熟虑。
她不知道这封信会引来怎样的回应。
是更大的兴趣,还是觉得她不过如此而失去兴趣?
是进一步的试探,还是可能的援助?
但无论如何,一条新的线,已经悄然抛出。
窗外的天空高远莫测,正如她此刻的前路,充满了未知的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