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你在钱家夫人身边,可有能说得上话的旧相识?或是能接触到她心腹妈妈的人?”
沈清辞沉吟着问。直接找钱老爷难度太大,从内宅女眷入手,反而是更稳妥的捷径。
后宅妇人的心思和传播消息的途径,有时比前朝更加微妙有效。
柳嬷嬷凝神想了片刻,眼睛一亮:“有!钱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姓赵,她的儿媳,正好与老奴是同乡,以前在府外有过几面之缘,还算说得上话。只是……许久不走动了。”
“同乡之谊,足够了。”沈清辞眼神微凝,“不必告诉她实情,只需让她‘无意间’听到一个消息——比如,她在汇丰当铺做事的表亲昨日喝酒吹牛,说见到钱家少爷去当了好物件,似乎很急用钱,感慨大家公子也有手头紧的时候……这话传到赵妈妈耳朵里,她自然会去斟酌,是否要告诉夫人。”
这话半真半假,既点明了当铺和事情,又模糊了具体消息来源,将自己完全摘出去。
赵妈妈为了在主母面前表功或是规避风险,定然会去查证或上报。
只要钱夫人起了疑心,稍微一查儿子最近的动向和账目,不怕查不出问题。
柳嬷嬷听得连连点头,对小姐这番环环相扣、利用人情世故的算计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姐真是……真是神机妙算!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
“此事宜早不宜迟。”沈清辞将那只银簪又推回柳嬷嬷手中,“打点关系,需要这个。务必小心,宁可慢,不可错。一旦觉得有任何风险,立刻停止。”
柳嬷嬷握紧银簪,重重地点了点头:“老奴晓得轻重!为了栓柱,老奴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定要把这事办成!”
看着柳嬷嬷再次匆匆离去的背影,沈清辞缓缓坐回椅中,才发现自己的手心一片冰凉,后背也沁出了一层细汗。
这简直像是在下一盘盲棋。她身在侯府深闺,却要调动远在几条街之外的人心动向。
每一步都需算计,每一环都不能出错。这种精心算计带来的心力交瘁,远胜于身体上的劳累。
然而,在这种疲惫之余,一种极其微妙的成就感又悄然滋生。
她凭借分析和推理,找到了破局的关键;她利用对人性的了解和规则的漏洞,制定出了可行的计划。
这种依靠智力而非暴力去改变一件事走向的感觉,让她着迷。
她再次想起了“铁骨铮铮”。
那个账号下的所有言论,除了宣泄情绪和收割流量,真正解决过什么问题吗?
没有。
而此刻,她正在尝试真正地解决问题。
但这种感觉很快又被现实的沉重所冲淡。
即便计划成功,栓柱获释,钱家少爷也不会受到真正的惩罚,最多被父亲责骂一顿,关几天禁闭。
那根深蒂固的阶级和不公,依然纹丝不动。
无力感与成就感交织,如同冰与火在她心中交替涌动。
她帮助了柳嬷嬷,却撼动不了这吃人的规则。
这种认知让她感到深深的疲惫。
窗外,夜色渐渐笼罩下来。侯府内点了灯,各处院落逐渐安静。
而一场由深闺少女策划、依靠一位母亲奔走实施的微小风暴,正在京城某个富户人家的后宅里,悄然酝酿。
沈清辞独坐灯下,等待着下一次的回音。
她知道,这仅仅是她以“沈清辞”的身份,发出的第一声微弱的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