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鲜艳如血的红云锦和那套沉甸甸、俗气的赤金头面,被随意丢弃在沈清辞闺房角落的矮榻上,像一团灼人眼睛的火焰,无声地提醒着她那即将到来的、被标价的命运。
沈清辞坐在窗边,目光落在院中那几竿翠竹上,眼神沉静,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棂上轻轻敲击着……
节奏稳定,带着一种与他此刻柔弱外表截然不同的、属于“陆铮”的算计和冷静。
靖安伯府……世子……正室…… 这几个词在他脑中反复盘旋。
恐惧吗?有的。
对未知境遇,尤其是对一个传闻暴戾、前妻死因不明的男人的本能恐惧。
愤怒吗?更有。
对这种赤裸裸的、将人物化交易的极度愤怒。
但这些情绪都被他强行压了下去,现在不是发泄情绪的时候,发泄只会带来更快的毁灭,如同祠堂一夜和春桃的遭遇。
他需要的是策略,是生存,是破局的可能。
首先,他必须去。
反抗父命、拒绝联姻,在目前看来是死路一条,而且会立刻失去所有周旋的余地。
他需要时间,需要空间。
其次,他不能“表现得好”。
若真的被靖安伯老夫人或那个世子看上,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他必须让对方看不上自己,但又不能过于明显,不能再次激怒沈茂和王氏,需要一个恰到好处的“度”。
装傻?充楞? 他立刻否定了。
过于蠢笨可能会让侯府丢脸,回来下场更惨。
而且容嬷嬷那关就过不去。
表现得体但无趣?似乎是个方向。
符合“妇德”要求,但缺乏吸引力和灵魂,像一个精美的木偶。
“嬷嬷。”他轻声唤道。
一直忧心忡忡守在旁边的柳嬷嬷立刻上前:“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沈清辞转过头,看着她,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嬷嬷,您在这府里年头久,可知……靖安伯府那位世子爷,除了……除了传闻那些,可还有什么具体的喜恶?比如,喜欢女子何种作派?厌恶何种性情?”
柳嬷嬷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小姐会问这个。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压低声音道:“老奴……老奴也是听一些老姐妹闲聊提起过……说那位世子爷行伍出身,性子急,最不耐烦女子哭哭啼啼、扭捏作态……好像……好像曾当众训斥过一位试图给他送汤水的丫鬟,说她‘惺惺作态’……”
“那老夫人呢?最看重什么?最厌弃什么?”
“老夫人……最重规矩,尤其看重女子是否贤良淑德、是否孝顺长辈、是否擅长女红中馈……最厌弃的,听说是不安于室、心思活络、尤其是喜好卖弄才学、议论外事的女子……”
柳嬷嬷说着,担忧地看了一眼沈清辞,“小姐,您那诗稿……”
贤良淑德……厌弃卖弄才学…… 沈清辞心下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