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争这边,在向下界万域投放了那道石破天惊的宣言之后,便真的如同甩手掌柜一般,再无其他动作。于他而言,布下棋子,静待其自行演化,远比事事亲力亲为来得有趣。
之前逗弄了一会儿那识趣的反派培养系统,从其手中拿到了几样还算对症下药的奖励后,他便将其再次设置为静默模式,自身则在这百花谷深处的静谧花海中,寻了处灵气氤氲的所在,静心打坐起来。到了他这等境界,所谓的修炼早已非单纯的积累灵力,更多是一种对天地法则的感悟,对自身道心的淬炼,以及漫长生命中偶尔的放空与回忆。
心神沉静下来,思绪便不由自主地飘远。从遥远的蓝星穿越至此方光怪陆离的修真世界,弹指间,竟已过去了数百载春秋。这数百年间,他有过落魄如丧家之犬、在底层挣扎求存的时刻,也曾意气风发、横推同代、名震一方。但最终,所有的棱角与浮躁,似乎都被漫长的时光与残酷的修行之路磨平,收敛了心性,开始了近乎永恒的、孤独的苦修与攀登。
说来也真是命运弄人。沈无争穿越过来时,并非常见的魂穿活人或者直接肉身降临,而是倒霉地穿到了一个刚刚下葬的富家少爷身上。那原身是个十足的纨绔,明知世有仙人,父母也曾多次催促他去测试灵根,盼其能光耀门楣。可这位少爷偏不,就是要醉生梦死,终日吃喝玩乐,虽然不沾其他坏毛病,但终于是年纪轻轻就把身体彻底掏空,一命呜呼,这才便宜了穿越而来的沈无争。
意识苏醒的那一刻,沈无争只觉得四周一片漆黑,呼吸困难,浑身被紧缚。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棺材里后,他当时气得差点再死过去!内心疯狂吐槽了原身无数遍,最终求生的本能让他开始疯狂撞击棺盖。也不知是棺材质量一般,还是他刚穿越过来灵魂力量有些异常,折腾了不知多久,竟真让他撞开了棺材板,从坟茔里爬了出来,浑身沾满泥土,形象狼狈不堪。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忍着恶心和不适,将墓穴里那些还算值钱的陪葬品搜刮一空,换了盘缠,然后头也不回地逃离了那个让他重生的地方,直奔最近的一个修真宗门而去——他迫切需要知道自己有没有修炼的资格,这是他在这个陌生世界立足的根本希望。
幸运的是,负责测试灵根的长老一见到他,便双眼放光,连声道:“了不得!了不得!竟是万中无一的先天道体!灵气亲和度近乎圆满!小子,你可愿入我门下?”
沈无争心中狂喜,正要答应,却不料旁边一位路过、气质清癯的老者停下了脚步,眉头紧锁,目光如电般在他脸上扫视,喃喃道:“奇怪,当真奇怪!小友,观你面相,印堂晦暗,命宫死气缠绕,按卦象显示,你分明应是刚死不久之人,魂魄早已离体,为何如今却生机勃勃地站在此处?这……这不合命理常轨!”
这话如同冷水浇头,让沈无争瞬间冷汗涔涔。他心念电转,知道自己最大的秘密——穿越者身份——绝不可暴露!否则天知道会被当作夺舍的邪魔还是什么异界妖物给处理掉。
他当即强行镇定下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与一丝后怕,拱手恭敬地回答道:“回禀前辈,晚辈前些日子的确遭逢大难,身染重疾,一度气息全无,家中仆从都以为晚辈已然故去,这才将晚辈下葬。许是晚辈命不该绝,又或是先祖庇佑,在棺中不知过了多久,竟悠悠转醒,只觉得做了一场大梦,梦中光怪陆离,醒来后便觉身体似乎与以往不同,具体为何,晚辈也说不清楚。”
他这番说辞,半真半假,将自己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事实巧妙地说成是假死复苏,并将身体的变化归咎于那场大梦和未知的原因,既解释了死气的问题,又避免了提及穿越,将一切推给了玄乎的命不该绝。
那精通命理的老者将信将疑,又仔细端详了他许久,最终摇了摇头,叹道:“或许是老夫学艺不精,又或是小友你确有非凡际遇,命格已变,非我等所能窥探。罢了,既然长老看中你的资质,便是你的造化。”
最终,沈无争还是有惊无险地入了宗门。领了基础的修炼功法,一套朴素的弟子服饰,他便开始了在这个世界的修行之路。与其他初入山门、兴奋不已、四处结交的同门不同,沈无争几乎是立刻进入了苦修模式。他深知自己来历有异,且那死气缠身的说法如同悬顶之剑,让他不敢有丝毫懈怠。他几乎不出门,不参与任何纷争,将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修炼之中,疯狂地汲取着知识,锤炼着修为。
岁月流转,他凭借着穿越者或许独有的坚韧心性以及那疑似先天道体的资质,修为一路高歌猛进。他默默地看着同代的弟子们因为各种原因或停滞不前,或陨落道消;他超越了曾经需要仰望的传功长老;最终,他如同潜龙出渊,离开了那个下界宗门,踏上了更为广阔的舞台,一路摸爬滚打,历经无数生死考验,跨越了不知多少星域与位面,最终才登临绝顶,成就了如今的无上仙帝尊位。
讲道理,以他这般堪称传奇的崛起速度,本该是妥妥的气运之子模板才对。然而,无论是他成长路上遇到的、那些以观气之术闻名的大能,还是在他已成仙帝后,找来的一些同样精通此道的奇人异士,得出的结论都出奇地一致——他并非气运之子。而且这些人给出的理由也几乎一模一样:
“帝尊命格奇特,本应是身负磅礴气运、受天地钟爱之人,然不知为何,周身总缠绕着一股浓郁不化的死气,这股死气并非寻常灾厄,更像是一种根源性的错误,它并非在侵蚀您的气运,而仿佛从根本上遮掩甚至扭曲了天道对您的眷顾,使得气运无法正常汇聚显化。”
后来,沈无争自己慢慢想明白了。这大概就是穿越过程中产生的bUG。别人穿越,要么是肉身穿越,灵魂与肉身一体;要么是灵魂穿越,占据活人之躯,虽然灵魂不同,但肉身是活的,与天地联系尚存。唯独他,是直接穿到了一个刚刚死透、已经埋进土里的尸体上!这导致他这具身体在天地规则的记录中,本应是已死的状态。他的灵魂入驻,相当于强行将一个错误的变量塞进了既定的程序里。
天道或许都搞不懂他这个死而复生还换了内核的存在到底算什么,是bUG还是新物种?于是,那本该属于他的、或许同样磅礴的气运,就被这层已死的固有认知所遮掩、干扰,无法正常降临。这才导致了他一路走来,几乎没遇到过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大机缘,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靠着远超常人的努力、心性以及那不错的资质,一点一滴拼杀、积累出来的。
他付出的努力比别人多无数倍,最终成就仙帝,在外人看来是惊才绝艳,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纯粹是以力证道,硬生生比别人少走了几万年的弯路——全靠自己硬趟出来的!说起来,倒也是个颇为励志的故事。
有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bUG,那反派培养系统才会迟到了这么多年才绑定他。而且看这系统的表现和任务模式,似乎也并非是为了培养他、辅助他成长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