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这土砾之术，厚重是够了，但失之呆板，少了点灵动变化。这要是困敌，人家一跺脚不就震开了？得让它‘活’起来！”
她言语随意，却往往能点出关键。说完，又侧过头，望向青石上那道静默如渊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声音也拖长了几分：“沈老魔，要我说，你随手捡来的这两个小家伙，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有意思。晚晴丫头外冷内热，杀伐果断，是块好材料；萱儿丫头心思纯净，活泼伶俐，这先天道体更是万里无一。咱们这百花谷，有了她们，倒是越来越有人气儿，不像以前，就跟你这潭水似的，几百年不起个波澜。”
沈无争目光依旧落在李萱身上，并未看她，但那线条完美的侧脸，在透过花叶的斑驳天光下，嘴角的弧度似乎几不可察地柔和了那么一瞬，淡淡应了一声：“嗯。”
这简单到几乎忽略不计的回应，却让姬明月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美眸瞬间亮了起来。她一下子从石台上坐直身子，凑近了些，几乎要贴到沈无争面前，眨着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咦？你刚才……是不是笑了？虽然你这张脸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我感觉到了！你心情肯定不错！是不是觉得本仙子慧眼如炬，说得极有道理？”
沈无争终于缓缓移过视线，落在她近在咫尺、写满“快承认”的脸上，那目光依旧古井无波，只吐出两个字：“聒噪。”
姬明月却不恼，反而像是得了什么趣，咯咯地笑了起来，声如银铃，在谷中回荡。她重新慵懒地靠回石台，继续嗑她的瓜子，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花叶，在她身上洒下跳跃的、金子般的光斑，与这谷中无处不在的生机盎然完美交融。
然而，她显然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让沈无争“破功”的机会。歇了没一会儿，她又开始新的尝试。
“沈大佬，你看那朵云，像不像你上次神游天外时，踩的那只仙鹤？”她指着天边一缕被风吹得奇形怪状的流云。
沈无争眼观鼻，鼻观心，毫无反应。
“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保证是你没听过的，从下界那些说书人那儿学来的！”她清了清嗓子，准备开讲。
沈无争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见言语无效，姬明月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她指尖悄然掐了个法诀，一缕极淡的、带着她自身气息的幻术灵光无声无息地飘向沈无争身后，试图幻化出一只毛茸茸的、顶着沈无争那张清冷面容的雪白小兽，去蹭他的衣袖。
这精妙的幻术，刚靠近沈无争周身三尺，便如同冰雪遇阳，无声无息地消散于无形，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姬明月撇撇嘴，却越挫越勇。她转而将目标转向了旁边的弟子们。她故意学着沈无争那淡漠的语气，对刚收功的李萱道：“小萱儿，你师尊说了，今日若不能将这五行术法练到生生不息、圆转如意的境界，便不许吃晚饭。”
李萱先是一愣，看着姬明月眼中藏不住的笑意，又偷偷瞄了一眼依旧八风不动的师尊，顿时明白过来，捂着小嘴笑得肩膀直抖，连连点头：“明月姐姐骗人，师尊才不是这么说的！”
另一边，姬明月又飘到白琉璃身边，一本正经地低语：“琉璃啊，本师尊观气之术又有精进，瞧出你近日红鸾星动，怕是……”
她话未说完，白琉璃那恬静白皙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抹红霞，又是羞窘又是无奈，轻轻跺了跺脚，嗔道：“师尊！您又胡说！” 那空灵的气质被这难得的娇嗔打破，显得格外生动可爱。
连远处正在温养剑器的苏晚晴，听到这边的动静，看到平日里清冷自持的白琉璃被姬明月逗得满面通红，再看看姬明月那如同恶作剧得逞般的得意笑容，以及李萱笑得前仰后合的模样，她那惯常清冷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向上牵起了一个清晰的弧度，露出一抹极淡、却真实无比的笑意，仿佛冰雪初融，春水微漾。
一时间，百花谷内，尽是李萱清脆如铃的笑声、白琉璃羞恼的娇嗔、苏晚晴莞尔的浅笑，以及姬明月那带着得意与欢快的语调。三个风格各异、却同样绝美的女子，因姬明月这千方百计、最终却“误中副车”的逗趣，展露出了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生动情态，宛若三朵不同风姿的仙葩，在这静谧山谷中粲然绽放。
而被姬明月“重点关照”的沈无争，始终静坐青石，周身气息沉静，仿佛周遭的一切嬉笑玩闹都与他无关。只是，在他重新将目光投向映月潭那烟波浩渺的水面时，那深邃如同星海的眼底最深处，倒映着谷中欢声笑语与勃勃生机，一丝难以言喻的、极其微弱的柔和澜光，终究是一闪而逝，快得无人能捕捉。
谷内传道授业，温情脉脉，笑语嫣然；谷外孤影浴血，仇恨滔天，步步杀机。命运的轨迹，在云巅执棋者的淡漠注视下，正沿着截然不同的方向，波澜壮阔地铺陈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