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此刻的胡三家,又是另一番景象。
徐瑶肩头立着一只安静的纸鹤。
她坐在灶台前,手里拿着柴火,有一下没一下地往灶膛里添着。
火光跳跃,映着她麻木的脸。
胡三骂骂咧咧的声音从里屋传来,他之前也出去搜寻了,这会儿淋了雨又冷又饿,脾气更加暴躁:“死婆娘!饭还没做好吗?想饿死老子?!等老子缓过来,看怎么收拾你!”
就在这时,肩头的纸鹤有声音传出。
“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了。”
徐瑶无神的双眼,微微亮起,那两簇疯狂的火焰在其中不断燃烧。
她低头,看着手里那根被灶火炙烤得噼啪作响的木柴,又听着里屋不绝于耳的咒骂,想着是该结束了。
她站起身,拿着那根一头还在燃烧的木柴,走进了里屋。
胡三正靠在炕上,捂着依旧疼痛的肩膀,见徐瑶空手进来,更是怒不可遏:“你…”
他的话没能说完。
徐瑶如同疯狗般扑了上去,将燃烧的木柴,狠狠摁在了胡三的脸上。
“啊——!”
皮肉烧焦的糊味弥漫开来,胡三拼命挣扎,但他本就带伤,又因为刚寻人归来疲惫不堪,竟一时挣脱不开状若疯魔的徐瑶。
徐瑶死死压着他,用那根木柴在他脸上反复碾压,常年干着农活的她力气大得惊人,胡三想跑,想推开,可是胳膊关节处发出针扎一样的疼。
他的嘴被燃烧的木柴堵满,就连舌头都在发出滋滋声。
他就这么死死睁着双眼,看着徐瑶眼里的恨意。
“别用这恶心的眼睛看着我!!”徐瑶拔出胡三口中的木柴,对着他的眼睛死命的戳了进去,无数的鲜血四溅,胡三的脸几乎被她怼烂。
当身下的人无力的倒在床上,彻底没了声息。
徐瑶才丢开木柴,面无表情地走进旁边两个儿子所在的屋子。
两个青年因为脚筋被挑断,无法下床,只能惊恐地听着隔壁的惨叫,在看到自己母亲走进来之后,他们已经吓得缩成一团,再也不敢像往日一样说出那些恶毒的话。
“娘…”他们颤抖着呼唤,这是极其少有的称呼,大部分时间,他们都跟胡三一样,喊她死婆娘。
徐瑶看着他们,眼神里没有一丝母亲的温情,只有一种想要彻底斩断根源的决绝。
她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你们不该来到这世上,或许我也不该来这世上,今天,娘就斩断所有的罪孽。”
她拿起靠在墙角的斧头。
斧头劈砍骨肉的闷响和二人短暂而绝望的呜咽,成了这间屋子里最后的声音。
透过纸鹤看到胡三家发生的一切,顾曦将脸贴在凌循的颈侧,轻声问:“徐瑶…会怎么样?”
凌循沉默着,良久才低声道:“我不知道。”
她见过太多人性,但冤魂的执念与选择,有时比活人更难预测。
若换做是她,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仇人。
但那些饱受折磨的灵魂,是否会理解徐瑶悲惨的处境而网开一面?她无法断言。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不确定,一具行尸摸进了胡三家敞开的院门。
它看到了站在院子中央,浑身浸透着雨水和血水望着夜空的徐瑶。
这具尸体里承载的冤魂,正是多年前被徐瑶亲手骗来的女人之一。
一人一尸,在暴雨中默默对视。
仿佛有什么感应一样,徐瑶似乎认出了这目光背后的灵魂。
她惨然一笑,丢掉了手中沾满血污的斧头。
“杀了我吧。”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本来想自己动手的,可是我不敢…我能杀了胡三,杀了我的儿子,可我不敢杀了我自己,我一直,都很怕疼,很怕很怕…”
那具行尸,或者说控制它的冤魂,就那样死死盯着徐瑶,没有任何动作。
雨水冲刷着它脸上的血污,也冲刷着徐瑶脸上的泪与水。
时间仿佛凝固。
最终,行尸什么也没做。
它僵硬地转过身,走出了院子,甚至还顺手将院门轻轻地带上。
将这个绝望的,失去了所有的女人,关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