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南方的风(1 / 2)

市郊那片新购的土地上,勘测的队伍已经进驻,红色的标志旗在春风中猎猎作响,勾勒出未来厂区的宏伟轮廓。宋氏集团上下都沉浸在开拓新基业的兴奋与忙碌中。然而,在这片蓬勃向上的集体氛围里,有一个人,内心却涌动着一股截然不同的、难以按捺的躁动——他就是宋卫东。

曾经的宋卫东,是宋家最让人头疼的“混子”,赌博、懒散,差点将这个家拖入深渊。浪子回头后,他凭着活络的头脑和敢闯敢干的劲儿,在采购和外联岗位上干得风生水起,成了集团不可或缺的“外交官”和“开路先锋”。他享受着谈判成功、拿下紧俏货源的成就感,也习惯了在酒桌上与人称兄道弟、编织关系网。

可随着集团日益规范化,尤其是迁居市里、购置土地后,他敏锐地感觉到,公司的运作模式正在发生深刻的变化。决策更加依赖数据和流程(这让他有些束手束脚),采购渠道趋于稳定和制度化(限制了他发挥“搞货”特长的空间),连应酬都带上了更多目的性和框架。他仿佛看到一条清晰、平坦,却也一眼能看到头的康庄大道在眼前展开,这让他那颗习惯了冒险和不确定性、渴望在风口浪尖搏击的心脏,感到了某种无形的束缚。

真正点燃他内心火焰的,是几次去南方沿海城市出差采购设备和面料的经历。那里的空气似乎都弥漫着与内地截然不同的、躁动而鲜活的气息。高楼以惊人的速度拔地而起,港口停泊着巨轮,满载着各式各样的“洋货”;街头巷尾,人们谈论的是“进出口”、“配额”、“外汇券”;小小的摊位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电子表、折叠伞、花花绿绿的布料,很多东西他见都没见过,却在内地引发抢购狂潮。

他亲眼看见,一个操着蹩脚普通话的潮汕小伙子,靠着倒腾一批计算器,几天之内就成了“万元户”;听说,有人凭借胆识和关系,拿到了紧俏家电的批文,一转手就是几十万的利润。那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金矿,规则更简单,机会更直接,一切都围绕着“低买高卖”和“信息差”疯狂旋转。这种赤裸裸的、充满野性活力的商业生态,与他所熟悉的、需要精心维护关系、按部就班发展的模式形成了强烈对比。

一种强烈的念头在他心中破土而出,疯狂滋长——他要去那里!去那个被称为“特区”、充满无限可能的南方!他要自己做贸易,不再仅仅是为集团采购,而是为自己,为未知的财富和刺激,搏一把!

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烧灼着他,让他坐立难安。他几次想对家人开口,尤其是对最理解他、也最有话语权的林薇和楚瑶,但看到她们为新厂区建设殚精竭虑的身影,看到全家上下同心协力的氛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被视作“不安分”、“瞎折腾”,甚至“背叛”。

终于,在一个深夜,他从一个关于南方码头、集装箱和堆积如山商品的亢奋梦境中惊醒,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煎熬。他摇醒了身旁熟睡的楚瑶。

“红梅,”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带着一丝沙哑和前所未有的郑重,“我……我想去南方。”

楚瑶睡意朦胧,一时没反应过来:“出差?不是刚回来吗?”

“不是出差,”宋卫东坐起身,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我是想……自己去南方闯一闯,做贸易。”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远处工地上隐约传来的打桩声,沉闷而规律。

良久,楚瑶也坐了起来,打开了床头灯。昏黄的光线下,她看着丈夫脸上那种混合着渴望、忐忑和决绝的复杂神情,没有立刻斥责或反对,只是轻声问:“为什么?现在集团发展得很好,你在采购的位置上也做得很好,为什么要去冒这个险?”

宋卫东深吸一口气,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倾泻而出:“红梅,我知道现在公司好,安稳。可这种安稳,让我心里发慌!你看南方,那才是真正干事的地方!机会遍地都是,就看你能不能抓住!我不想一辈子就做个按部就班的采购经理,我想试试自己到底有多大能耐,能不能在外面那片海里,也扑腾出点浪花来!”

他描述着南方的见闻,描述着那里与内地截然不同的商业规则和暴富神话,语气越来越激动:“我知道风险大,可能血本无归,可能被人骗得倾家荡产!但我不怕!我就想趁着还能折腾,去拼一把!成功了,能给家里,给集团开辟一条新的财路;就算失败了,我也认了,大不了回来继续干我的老本行!”

楚瑶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能感受到丈夫话语里那股被压抑已久的激情和野心,那是一种不同于她和林薇的、更具草莽和冒险精神的企业家特质。她想起自己刚穿越来时,不也是凭着一点先知和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挣扎求生、开创事业吗?将心比心,她似乎能理解宋卫东此刻的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