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太甚!”宋卫东猛地一拍桌子,碗碟都震得响。他烦躁地挠着头,头发被挠得乱糟糟的,脸涨得通红:“肯定是红旗商场那姓马的搞的鬼!我今天去进货,老刘头支支吾吾就说白糖没货了,转头我就看见他们商场的人拉走一大车!”他攥着拳头,指节咯咯响,想起当时的委屈,眼睛都红了。
李红梅坐在赵金凤旁边,怯生生地抬起头,手指抠着衣角,声音小得像蚊子:“下午有个熟客悄悄问我,说外面传咱们的酱油是拿色素兑的……我赶紧拿给她看了,是正儿八经的厂货,可她走的时候,还是皱着眉。”她说完,赶紧低下头,怕自己说错话添乱,眼神偷偷瞟着林薇,带着点不安。
林薇伸手,轻轻握住李红梅的手,手心的温度让李红梅稍微松了口气。林薇看着她,眼神软了点:“没事,清者自清,咱们没做亏心事,不怕人说。”
楚瑶抱着刚醒的阿遥,阿遥正啃着自己的小手,发出“吧唧”的响。她拍着儿子的背,声音平静却字字清晰:“不止这些。我今天和林薇去看了,咱们卖一毛五的水果硬糖,他们只卖一毛二;鸡蛋糕咱们卖四毛一斤,他们三毛五。这价钱,他们根本不赚钱,就是想耗死我们。”
阿遥好像听懂了妈妈的话,停下啃手,抬头看着楚瑶,小眼睛亮晶晶的。楚瑶低头笑了笑,蹭了蹭他的脸,心里却没底——她知道价格战的厉害,可现在,他们连跟的底气都没有。
“这可咋办?”赵金凤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恐慌,把婷婷搂得更紧,“咱就是个小超市,能斗得过公家商场?”
“妈,现在改革开放了,没有公家私家的区别,大家都是做买卖。”林薇抬起头,目光扫过全家人,手指攥紧了账本,指节发白——其实她心里也慌,可她是大姐,不能露出来。“红旗商场这是看我们起来了,心里不痛快,想用老办法把我们摁下去。但我们不是软柿子。”
她把账本往前推了推,声音沉了些:“他们降价,是想让我们慌,跟着降,然后耗死我们;他们断货,是想让我们开不了张;他们造谣,是想毁了我们最宝贵的信誉。”
“那我们偏不!”林薇的眼神突然亮了,像煤油灯里跳起来的火苗,“他们打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第一,稳住核心优势——咱们的生鲜蔬果,都是早上从村里收的,新鲜,这是国营店比不了的;还有咱们的服务,顾客要啥,咱们帮着找,他们国营店做得到吗?第二,货源,一条路不通,就找别的路,县里不成去市里,总有愿意给我们供货的;第三,谣言,咱们不能等着别人信,得主动让大家知道咱们的东西好。”
楚瑶眼睛一亮,抱着阿遥往前凑了凑:“我有个主意。咱们可以搞个‘厨房小窍门’活动,让淑珍阿姨在超市门口教大家挑新鲜菜、存粮食,比如怎么看白菜芯嫩不嫩,怎么存红薯不发芽。这样既能让大家看到咱们的菜新鲜,又能聚人气。”
阿遥好像觉得妈妈的主意好,小手拍了拍楚瑶的胸口,咯咯笑了一声。院子里的气氛终于松了点,宋卫东挠着头,咧嘴笑了:“这主意好!淑珍阿姨的手艺,村里谁不佩服?”
刘淑珍也笑了,手里的抹布放了下来,眼神里有了光:“我没问题!明天我就把家里的菜筐子搬过去,现场给大家挑!”
宋卫国掐灭了烟蒂,站起身,声音粗哑却坚定:“明天我就去邻县打听进货渠道,邻县的供销社我认识人,说不定能拿到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赵金凤看着大家,眉头舒展了些,抱着婷婷的手也松了:“那……那我明天早点起来,蒸点红薯,给大家当早饭,也给来的顾客尝尝。”
会议散了,煤油灯被拨亮了些,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点希望。林薇和楚瑶留在最后,看着院子里宋家兄弟凑在一起,拿着地图商量明天去邻县的路线,声音里满是干劲。
楚瑶递过一杯热水,林薇接过,指尖终于暖了点。“没想到,到了80年代,还是逃不过商业竞争。”楚瑶轻声说,低头看着怀里睡熟的阿遥,嘴角带着点无奈的笑。
林薇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眼底的红血丝藏不住——她从早上到现在,心里就没松过。但她看着院子里的人,眼神又坚定起来:“哪里都一样。但在这里,我们有的不止是自己,还有他们。”她指了指正在说话的宋家兄弟,声音软了下来,“为了这个家,这场仗必须赢。”
夜色渐深,风还在刮,可宋家小院的灯光却亮了很久。灯光映在窗户上,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道坚定的防线。新的挑战已经来敲门,但全家人拧在一起的心,比任何灯光都亮,比任何困难都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