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了几句,支书主动提起宅基地的事:“你们家申请宅基地的事,我听说了。老宅这么挤,确实该盖新房。我会帮你们争取,但审批要过生产队、村委会、乡镇土地所好几关,得一步步来。”
全家人心里一下子亮堂起来,可没高兴多久,就又犯了难——送礼的钱从哪来?之前攒的钱都留着买建材,动不得。
“总不能空着手去求人。”赵金凤坐在炕沿上,叹了口气,“现在的世道,不打点,事难办。”
就在这时,楚瑶突然开口:“咱们不用送钱,送点特别的。我做的蜜枣、卤蛋,还有新腌的酱菜,都是市面上买不到的。再跟他们说,等房子盖好了,免费教村里妇女做这些,带动大家一起赚钱,他们肯定乐意。”
林薇点点头,补充道:“还能承诺,要是真能带动大家增收,以后有好路子,也先想着村里。”
主意定了,几人就开始准备。第一关是生产队长宋老倔——这老头认死理,最讨厌走后门,宋卫国带着一盒蜜枣去找他,刚说明来意,就被老头拿着烟袋锅子轰了出来。
“你把这东西拿回去!”宋老倔气得胡子直抖,“我宋老倔吃了一辈子公家饭,就认规矩!你家难我知道,但该批自然会批,不该批,送龙肉都没用!”
没办法,只好让宋老实出马。两个老哥们坐在炕上,喝着热茶聊了一下午。宋老实说起家里挤得转不开身的炕,说起林薇刚怀了孩子,以后出生了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说得宋老倔的脸色慢慢软了。
“罢了罢了。”宋老倔磕了磕烟袋锅子,“你们家情况特殊,我会在队里会议上提,该走的程序不少,但我会帮你们说话。”
过了生产队,第二关是村委会。除了支书,还有五个委员,各有各的脾气。会计宋老抠爱占小便宜,楚瑶特意给他装了一罐特制蜂蜜,笑着说:“叔,这蜂蜜是我用槐花蜜熬的,早上冲水喝,养身体。”宋老抠笑得眼睛都眯了,赶紧收了起来。
妇女主任爱打扮,林薇给她送了一瓶自制的雪花膏,还跟她聊怎么用胭脂更显气色,说得妇女主任眉开眼笑,当场就说:“你们家的事,我肯定帮衬。”
民兵连长爱喝酒,赵金凤咬咬牙,把藏在柜底多年的老酒拿了出来——那是宋老实年轻时走亲戚带回来的,舍不得喝,一直存着。民兵连长见了酒,当场就打开尝了一口,拍着胸脯说:“这事包在我身上!”
最难搞的是副主任宋老滑,笑面虎一个,收礼时笑得最欢,转头开会就提刁难:“宋家是该盖房,但东边那块地太好,给他们家是不是太特殊了?要不先等明年政策松了再说?”
每次开会他都找理由拖,最后支书实在忍不住了,拍了桌子:“老滑!人家救了我娘的命,这份情我得还!你要是再刁难,以后村里的事,你也别掺和了!”宋老滑这才悻悻地闭了嘴。
最后一关是乡镇土地管理所,所长是新调来的,姓陈,据说铁面无私,从不收礼。宋卫国去了三次,连门都没让进;楚瑶挺着肚子去,好不容易见着了,陈所长也只是公事公办:“符合政策就批,不符合,送什么都没用。”
全家人都愁坏了,宋老实坐在炕上,突然拍了下大腿:“姓陈?是不是叫陈建军?他爹是不是叫陈老根?”
宋卫国一愣:“好像是,您认识?”
“认识!怎么不认识!”宋老实激动得眼睛都亮了,“我年轻时跟他爹一起修水库,他爹被石头砸伤,是我冒着塌方的危险把他背出来的!后来搬了家,就断了联系,没想到他儿子现在当所长了!”
第二天,宋老实让宋卫国扶着,坐马车去了镇上。陈所长见了他,一开始还客气,等听说是父亲的救命恩人,态度立刻变了,赶紧请他坐下。但还是坚持原则:“宋叔,您的恩情我记着,但政策不能破。”
林薇在旁边听着,突然开口:“陈所长,我们有个主意。我们不要大的地,就批最小的一块。我们还能签协议,盖房后带动村里妇女搞副业,三年内要是不能让集体增收,我们自愿把宅基地退回来。这样既不违反政策,还能帮着集体发展,您看行不?”
陈所长琢磨了一会儿,点头了——这办法既还了人情,又不违规,还能给镇上的集体经济添把力,一举三得。
可就在审批快下来的时候,又出了岔子——有村民眼红,偷偷写信到县里举报,说支书以权谋私,土地所徇私舞弊。县里派了调查组来,要重新审核。
宋家的人的心又悬了起来,林薇夜里总睡不好,摸着小腹,心里慌——要是这关过不了,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孩子出生了还得挤在小屋里。
调查组在村委会住了三天,找生产队长、支书、委员们谈话。宋家人每天都提心吊胆,宋老实更是天天去村口等消息。
最后一天,调查组突然来了宋家。屋里挤得很,炕上铺着补丁摞补丁的褥子,林薇站在屋角,下意识拢了拢衣襟——小腹还不明显,但眉宇间藏着几分孕期的倦意。楚瑶也挺着肚子,坐在炕沿上,连个放腿的地方都窄。
调查组长绕着屋子转了一圈,没多说什么,临走时只说了句:“情况我们了解了。”
又熬了几天,消息终于来了——调查组认为宋家情况特殊,符合分户条件,审批程序合规,同意批宅基地!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林薇忍不住哭了,手摸着小腹,眼泪掉在衣襟上——这张纸,不止是一块地,更是孩子能安稳落地的家。赵金凤跪在院子里,对着天磕了三个头:“老天爷开眼啊!”
月光下,林薇和楚瑶并肩站在院子里,望着东边那片空地支吾。夜风有点凉,林薇把楚瑶的手攥紧了些。
“等房子盖好了,”林薇轻声说,“孩子们就有自己的小床了,不用挤在炕上了。”
楚瑶点点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了:“是啊,到时候咱们两家住隔壁,孩子们还能一起玩。”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之前的那些小恩怨,早就在一起奔波的日子里散了。现在的她们,是能互相扶着走的姐妹,是一起盼着新生活的伙伴。
而这一切,都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