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的手心瞬间出了层汗。五百块,是宋卫国扛三年石头都挣不够的数。她失落地往回走,却在村口撞见抱着枣筐的楚瑶。
“我有个银镯子。”楚瑶突然把林薇拉到树后,从贴身处摸出个缠了红布的物件,“是我穿越过来时戴着的,一直没敢让妈发现。”银镯子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晃得林薇眼睛发酸。
赵金凤捏着银镯子在煤油灯下照了半天,最终把它锁进了樟木箱:“这生意我来管账,利润全交公,年底要是能攒够三百块,就先盖一间。”她的手指在箱锁上拧了又拧,锁舌摩擦的声音里,林薇听见她小声嘟囔:“可别让孩子生在猪圈旁……”
宋家的蜜枣生意就这样在矛盾中开张了。林薇蹲在灶台前搅拌糖浆,蒸汽熏得她眼睛发涩,却还是用竹筷挑起颗枣仔细看:“这颗糖挂得薄,得返工。”楚瑶则坐在油灯下叠油纸包,指尖被浆糊粘得发硬,却还是把每个包角都折得整整齐齐:“镇上王会计说了,包得好看能多卖一分钱。”
宋老实躺在床上,听着院子里的动静,突然让宋建国把他扶起来:“让她们加点桂花,”他咳了两声,枯瘦的手在空中比划着,“我年轻时在食品厂学过,桂花蜜枣最养人,孕妇吃了好。”
这天楚瑶正往筐里码蜜枣,突然觉得小腹一阵坠痛。她扶着门框想喊人,眼前却猛地一黑,栽倒在枣筐旁。林薇抱着她往卫生所跑时,能感觉到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越来越凉,路上的石子硌得鞋底生疼,她却不敢停下脚步。
“劳累过度,先兆流产,”医生把听诊器往桌上一放,“必须卧床休息,再动气孩子就保不住了!”
赵金凤赶到卫生所时,看见楚瑶苍白的脸,手里的布包“啪”地掉在地上,里面的蜜枣滚了一地。她蹲下去一颗颗捡,手指抖得厉害:“都怪我……要是不催着你们做买卖……”
林薇把楚瑶的手放进被子里,轻声对赵金凤说:“妈,生意得停了,孩子最重要。”
晚上宋卫东守在炕边,看着楚瑶沉睡的脸,第一次没去赌钱。他笨拙地往炭盆里添了块煤,火星子溅在他手背上,他却像没感觉似的:“等你好了,我就去跟妈说,咱们不做那劳什子生意了,我去扛石头,一定给你和儿子盖间最敞亮的屋。”
楚瑶在梦里轻轻“嗯”了一声,眼角滑下颗泪。
宋卫国从水渠工地回来时,总能带回些新奇的故事。他蹲在林薇炕边,用粗糙的手指比划着:“今天水渠修到了李家洼,那里的柿子树都红透了,等熟了我给你摘一筐,晒成柿饼给孩子当零嘴……”他说着说着,突然把耳朵贴在林薇肚子上,“你听,他在踢我呢!”
林薇摸着他硬邦邦的头顶,突然觉得这个沉默的男人身上,有了让人心安的温度。
深秋的北风卷着落叶拍打着窗纸,两个孕妇躺在各自的炕上,听着彼此房间传来的咳嗽声。
“你说,咱们真能住上新房子吗?”楚瑶的声音透过墙壁传过来,带着点哭腔。
林薇把脸埋进枕头,感受着腹中的悸动,轻声回道:“一定能的。等开春,咱们的孩子出生时,准能躺在新屋里的摇篮里。”
月光从窗棂的缝隙钻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银辉。林薇能听见宋卫国在地上铺褥子的声音,楚瑶那边也传来宋卫东笨拙的呼噜声。过去的争吵和算计似乎都被这风声卷走了,现在的她们,是母亲,是妻子,是这个家紧紧缠绕的藤蔓,在为同一个温暖的目标,努力地生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