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城风波(2 / 2)

赵金凤最恨儿子赌钱,当天就拿着拐杖追着宋卫东打,骂道:“你个败家子!家里的粮都快不够吃了,你还敢赌!再去赌,我打断你的腿!”宋卫东以为是楚瑶告的密,连着好几天没给她好脸色,吃饭时都故意把碗摔得砰砰响。

就在两人斗得两败俱伤时,村里突然传来消息:要办扫盲班,找识字的人当老师,每天给两个工分,还管一顿午饭。赵金凤一听有工分,立刻把林薇和楚瑶推进去:“你们俩不是城里来的吗?肯定识字!去教书,赚了工分也好贴补家用!”

扫盲班设在村支部的旧教室里,屋顶的瓦片缺了好几块,下雨时漏的水痕在墙上印成了地图。黑板是用墨汁刷的木板,边缘都翘了皮,粉笔是用石膏自制的,写起来簌簌掉渣。来上课的有二十多个人,大多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还有几个背着娃娃的妇女,手里攥着用旧报纸订的本子,眼神里满是好奇。

林薇先上第一堂课,教的是“天、地、人”三个字。她怕大家记不住,就指着窗外的天说:“‘天’就是我们头顶上的,能看见太阳月亮的地方;‘地’就是我们踩的黄土地,能种庄稼的;‘人’就是咱们自己,能干活能吃饭的。”她还讲了“拔苗助长”的故事,说“种地得按规矩来,认字也一样,急不得”。底下的人听得入了迷,下课了还有个叫狗蛋的小伙子追着她问:“林老师,‘庄稼’俩字咋写?我想写在我的锄头把上。”

楚瑶上第二课时,换了个法子。她教大家唱拼音歌,“a、o、e,嘴巴张大aaa”,还把常用的“粮、钱、家”编成顺口溜:“有粮能吃饱,有钱能买盐,有家能遮寒”。有个背着娃娃的妇女跟着唱,娃娃也跟着“啊啊”叫,教室里的笑声差点掀了屋顶。

几堂课下来,林薇和楚瑶都意外地尝到了甜头——不是工分的甜头,是那种被需要的感觉。以前在名利场,别人对她们好,要么是图林家的钱,要么是图楚家的人脉;可在这里,狗蛋会把自家种的西红柿偷偷塞给她,说“林老师,这个甜,您吃”;背着娃娃的妇女会给楚瑶缝个粗布针插,说“楚老师,您教我们识字,这个您缝衣服能用”。这种纯粹的善意,比任何奢侈品都让她们心里暖。

一天下课后,王大娘特意在教室外等林薇,塞给她一个用粗布包着的小篮子,里面躺着五个温热的鸡蛋:“林老师,我家狗蛋以前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现在都能认三十多个字了!这鸡蛋您拿着,补补身子。”

楚瑶走在后面,看见李大爷给她递了一把新摘的红枣,红彤彤的挂在枝桠上:“楚老师,你教的歌真好听,我家丫头天天在家唱‘a、o、e’,连喂鸡时都唱。这枣子甜,您尝尝。”

晚上回到家,两人坐在炕沿上,罕见地没吵架。林薇把鸡蛋分了两个给楚瑶,楚瑶把红枣抓了一把塞给林薇。

“其实……教书也挺有意思的。”林薇剥着红枣,枣肉的甜汁在舌尖散开,她小声说。

楚瑶嚼着鸡蛋,含糊地“嗯”了一声:“比天天想着怎么害对方强。”

可平静没维持多久。村长突然来宋家,跟赵金凤坐在堂屋里说话,声音不大,却句句都飘进了林薇和楚瑶耳朵里:“扫盲班办得好,镇上要表彰优秀教师,可能还会给个去县里培训的机会——培训完了要是表现好,说不定能留在县里的小学当老师,那可是吃商品粮的铁饭碗!”

“铁饭碗”三个字,比“回城名额”更让人心动——留在县里当老师,不仅能回城,还能有正经工作,不用再靠赵金凤的脸色过日子。

两人的竞争又燃了起来。林薇把自己藏的零花钱拿出来,买了正经的粉笔和练习本,分给上课的村民;楚瑶则熬夜用硬纸板做拼音卡片,每张卡片上都画着小图案——“b”旁边画个拨浪鼓,“p”旁边画个吹泡泡的小孩。

林薇还想起之前在书上看到的土法孵小鸡,偷偷收集了十几个鸡蛋,用稻草编了个小筐,裹上棉被,藏在炕角——要是能孵出小鸡,既能给家里添点收入,又能在赵金凤面前邀功。楚瑶发现后,心里不服气,就盯着后院的老枣树,想着等枣子熟了,做成蜜枣去镇上卖,也能赚点钱讨赵金凤欢心。

可意外先来了。那天夜里,林薇的孵化筐突然着了火——楚瑶趁她睡着,想把筐挪到炕边,让鸡蛋孵不出来,结果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煤油灯,灯油洒在稻草上,瞬间就烧了起来。

“救火!救火!”宋老实的喊声把全家都惊醒了,林薇冲过去把火扑灭时,孵化筐已经烧黑了,鸡蛋也碎了好几个。赵金凤看着烧焦的稻草,气得拐杖往地上敲得砰砰响:“你们俩到底要作什么妖?!是不是不把这个家拆了不甘心?”

林薇和楚瑶互相指着对方,声音都发颤:“是她先搞鬼的!”

赵金凤冷笑一声,盯着两人:“既然你们这么闲,从明天起,家里的活儿全归你们!老大媳妇还在坐月子,老四要下地,养猪、喂鸡、做饭、洗衣,你们俩轮着来,少干一点都别想吃饭!”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林薇和楚瑶的“炼狱”。楚瑶早上喂猪,猪拱门时差点把她顶进泥里;林薇中午做饭,柴火没烧透,粥煮得又黑又糊。赵金凤每天都站在院子里骂,两人累得晚上倒头就睡,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样下去不行,”一天夜里,林薇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声音有气无力,“咱们得合作——你擅长细活,洗衣、缝补、准备教具你干;我力气大,喂猪、做饭、打扫我来。每天轮换,不然咱俩都得累死。”

楚瑶沉默了半天,才小声说:“合作可以,但你别再跟我耍花样。”

两人的合作,竟意外地顺畅。林薇做饭时,楚瑶会提前把菜洗好切好;楚瑶缝衣服时,林薇会把针线、布料都摆好。院子里的猪食桶再也没打翻过,饭也很少煮糊,赵金凤看在眼里,骂声也少了。

就在两人渐渐适应这种日子时,村长又带来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高考恢复了!

“只要考上大学,不管是城里还是县里的学校,都能迁户口,毕业后还能分配工作!”村长的声音在堂屋里回荡,“这可是改变命运的机会啊!”

林薇和楚瑶都愣在原地,手里的活都停了——高考!这比回城名额、比县里的工作,更能让她们彻底摆脱这片黄土地!林薇摸了摸枕头下藏的旧课本——那是她之前从宋卫民那里借的,书页都卷了边,此刻却像块宝。楚瑶也攥紧了手里的针线,心里盘算着去哪里找复习资料。

夜里,煤油灯又亮到了半夜。林薇趴在炕沿上,借着微弱的灯光看课本,手指在“三角函数”的公式上反复摩挲;楚瑶则在心里列了个清单,想着明天去镇上的废品站找找,说不定能淘到旧的复习题。

她们还是想回城,还是想赢,但这一次,她们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踏实——不再是靠讨好、靠耍手段,而是靠自己的笔,靠自己的脑子。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摊开的课本上,也落在两个年轻人重新燃起希望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