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建筑内部,情况更加糟糕。大部分结构都已腐朽,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霉味和毒性尘埃。他们沿着残存的楼梯向下,进入了疑似地下档案库的区域。
就在档案库的最深处,一个由某种特殊合金(似乎能一定程度上抵抗墨痕侵蚀)铸造的密闭保险库门前,他们找到了“回响”的源头。
那不是一个人,甚至不是一个生物。
那是一台老式的、依靠手摇发电的留声机。它被精心地放置在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旁边堆放着一些同样由特殊合金封装的黑胶唱片。留声机看起来古老而脆弱,但令人震惊的是,它竟然还在工作!它的发条似乎被某种机制无限延长,唱针轻轻搭在一张旋转的唱片上,一个黄铜喇叭里,正持续不断地、用极其微弱的音量,播放着一首……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
舒缓、忧伤却又充满内在力量的钢琴旋律,在这死寂的、充满死亡气息的地下空间中幽幽回荡,形成了一种无比诡异又无比震撼的对比。
是谁?在什么时候?出于怎样的目的,设置了这一切?
索菲亚走上前,她的手颤抖着抚过那冰凉的黄铜喇叭。当她触碰到留声机的瞬间,一股清晰的、不属于个人的、更像是无数人临终前最后祈愿汇聚而成的“集体回响”涌入她的意识——
那是这个世界尚未被完全吞噬时,最后一批幸存者(或许是科学家,或许是艺术家,或许是普通的父母)在绝望中,利用最后的技术和资源,设置的“文明墓碑”。他们知道自己无法幸存,但他们希望,哪怕只是留下一段代表着人类文明中美好、秩序与情感一面的旋律,在这片终将归于虚无的废墟中持续播放,也算是对墨痕、对“观测者”、对命运本身,最后、最固执的……反抗。
这留声机,这旋律,就是这个世界最后的不甘,是投向绝对黑暗的一粒……微光。
这粒微光,瞬间驱散了艾拉心中的阴霾,点燃了她眼中几乎熄灭的火焰。
“就是这里。”艾拉的声音不再无力,而是充满了决心,“如果连这样一粒微光都能在黑暗中坚持,那我们……就能让光芒重新照亮这里!”
她不再犹豫,将笔记放在那台仍在顽强播放音乐的留声机旁边。她要以这最后的“有序据点”为支点,以这首承载着文明最后尊严的旋律为“编织”的基调和催化剂,尝试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现实净化!
她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精神沉入笔记,不再去对抗那些黑色的、断裂的织线,而是开始“倾听”那首《月光》,感受其中蕴含的宁静、悲伤、希望与不屈。她引导着笔记的力量,不再是与墨痕蛮力对抗,而是像那旋律一样,轻柔地、坚定地,去共鸣,去渗透,去尝试将那些被墨痕覆盖的、属于这个世界原本的“美好记忆”与“有序规则”的织线,重新……唤醒!
这是一场无声的、凶险万分的战争,在现实的最底层展开。
艾拉以留声机的旋律为引,开始了对死寂伦敦的“净化编织”,过程极其艰难且充满反噬风险。莱奥必须保护她和留声机不受突然活跃起来的墨痕造物攻击,而索菲亚则需持续稳定那作为支点的“文明回响”。他们的行动,如同在黑暗的冰面上点燃一支蜡烛,微弱却坚定。终于,一小片区域的墨痕被暂时驱散,一缕真实的星光穿透了暗红天幕,一株嫩绿的新芽奇迹般地从菌斑覆盖的地面破土而出……这微不足道却真实不虚的“逆转”,如同投入静止湖面的石子,第一次,在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的“观测者”注视中,激起了一丝可以被感知到的……涟漪。真正的博弈,此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