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沉默,步履沉重地来到慈宁宫前。宫檐下的积雪尚未化尽,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却驱不散那股子浸入骨髓的寒意。通报的宫女很快返回,低眉顺眼地将她们引了进去。
慈宁宫暖阁内,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却莫名让人感到窒息。太皇太后端坐在正中的暖榻上,身着绛紫色团寿纹常服,手里缓缓捻动着一串沉香木佛珠,面容沉静,看不出喜怒。苏麻喇姑垂手静立在她身侧。
圆姐与桑宁不敢怠慢,上前几步,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老祖宗万福金安。”
头顶上方一片寂静,只有佛珠捻动的细微声响。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太皇太后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却是对着圆姐的:“安嫔怎么也跟着来了?”
圆姐心下一紧,维持着跪姿,垂首恭敬回道:“回老祖宗话,臣妾今早刚好在皇后娘娘处说话,听闻老祖宗传召,想着一起来给老祖宗您问个安,是臣妾唐突了。”
太皇太后目光未动,只淡淡道:“你倒是有心。起来吧,一旁坐着。”
“谢老祖宗。”圆姐依言起身,正准备顺势扶桑宁一下,却听太皇太后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皇后跪着。”
桑宁刚欲抬起的身子猛地一僵,立刻重新跪正,背脊挺得笔直,却抑制不住细微的颤抖。圆姐见状,毫不犹豫,立刻也跟着重新跪了下去。
太皇太后眼皮微抬,瞥了圆姐一眼:“安嫔,哀家让你起来,到一旁坐着。哀家问皇后话,你这当姐姐的,也在一旁好好听听,你这妹子,昨日在坤宁宫,究竟做了何等了不得的事情。”
这话语里的冷意让圆姐心头一凛。她知道这是命令,不容违逆,只得再次叩首:“臣妾……遵旨。”她缓缓起身,退到一旁设着的绣墩上,只坐了半边,心却紧紧系在跪在中央的桑宁身上。
暖阁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太皇太后不再说话,只是用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桑宁,那目光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桑宁几乎喘不过气。
良久,太皇太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皇后,你可知错?”
桑宁肩膀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咬紧了下唇,倔强地抬起头,眼中带着血丝和一丝不服:“臣妾……臣妾不知身犯何错!”
“不知?”太皇太后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冰碴,“好,既然你不知,那哀家就与你直说了。你且告诉哀家,自盘古开天辟地,这千百年来,历朝历代,可有哪一朝的皇后,如你一般,竟敢张口咬伤皇帝龙体的先例?!嗯?”
桑宁被这直白的质问刺得脸色惨白,但一股怨气支撑着她,她硬着脖子回道:“是……是皇上先不顾臣妾意愿,强行压制臣妾的!臣妾……臣妾那是情急之下……”
“玄烨他是你的丈夫!是大清的天子!”太皇太后猛地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怒其不争的厉色,“夫为妻纲,君为臣纲!他便是你的天!他想要与你亲近,那是天经地义!是你身为皇后、身为妻子的本分!你就这般对他?用你的牙?钮祜禄桑宁,你的规矩呢?你的体统呢?!”
“丈夫?天子?”桑宁仿佛被这两个词刺痛,一直压抑的委屈和愤怒冲垮了理智,她不管不顾地喊道,“可他何曾当过我是妻子?他昨日前来,口口声声只是为了子嗣,为了社稷!他可曾问过一句我愿不愿意?他可曾考虑过我一分一毫的感受?!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生养皇嗣的工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