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云眼见皇上怒气冲冲离去,心知此事绝不能等到天明。她强自镇定,立刻唤来一个可靠的小太监,低声急促吩咐了几句。那小太监脸色一白,不敢耽搁,揣着坤宁宫的对牌,缩着脖子便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中,直奔永和宫方向。
永和宫内,圆姐早已歇下。骤然被心腹从睡梦中唤醒,听闻是坤宁宫派人连夜来报,出了事,她瞬间睡意全无,一颗心直直沉了下去。也顾不得仔细梳妆穿衣,只匆匆套上寝衣,抓过一件厚实的狐裘斗篷裹紧身子,便疾步出了宫门。
夜里的宫道空旷寂静,唯有寒风呼啸而过,吹得檐下灯笼摇曳,投下晃动不安的光影。
去年宫里刚立了规矩,嫔妃夜间若无要紧事不得乱出宫门,但此刻圆姐手持皇后宫中对牌,心中虽急,却也不惧沿途可能遇到的值夜侍卫盘问。
她步履匆匆,几乎是小跑着,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着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她心中的焦灼。
来到坤宁宫门前,果然见那盏为夜间应急而常备的昏黄小灯孤零零地亮着,在寒夜里显得格外凄清。守门的小太监见是她,连忙无声地打开了宫门。
圆姐迈步进去,一股不同于外面寒冷的、带着压抑气息的暖意扑面而来。她顺手将身上的斗篷解下,塞给紧跟身后的春桃,低声道:“外头冷,你披着,就在门口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寝殿。”
春桃接过还带着主子体温的斗篷,担忧地点点头,抱着斗篷守在了寝殿门外。
圆姐独自一人掀开内殿的厚重门帘,走了进去。
寝殿内烛光昏暗,只见桑宁并未安寝,而是蜷缩在床榻的角落里,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寝衣,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她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传来,听得人心头发紧。
“宁儿……”圆姐心口一痛,快步走到床沿坐下,伸手轻轻揽住桑宁颤抖的肩膀。
感受到熟悉的温暖和气息,桑宁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泪痕交错、苍白无比的脸。她看到圆姐,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直强忍的委屈和恐惧决堤而出,扑进圆姐怀里,紧紧抓住她的衣袖,声音破碎不堪:“姐姐……姐姐……他……他走了……我……我好怕……”
圆姐紧紧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哄她那样,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不怕,不怕,姐姐在呢。告诉姐姐,到底怎么了?”
桑宁在她怀里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诉说着:“他……他说要……要有子嗣……我……我不愿……他……他就……就把我……扔到床上……我……我害怕……我咬了他……”她说到最后,身体抖得厉害,眼中满是后怕与屈辱,“姐姐……我不想……我不想伺候皇上……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想出宫去……我想回家……”
听着她语无伦次的哭诉,圆姐的心又酸又痛。她早知道桑宁心结深重,却没想到与皇帝的夫妻之事竟会让她恐惧至此,甚至生出了离宫的念头。
“傻宁儿,别说胡话。”圆姐用指尖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这里是你的家,你是大清的皇后,哪里还能去别处?不想做的事,咱们慢慢来,总有办法的。但这话,万不可再对第二人提起,知道吗?”
桑宁只是流泪,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化作泪水流干。圆姐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任由她哭泣,一遍遍轻抚她的后背,给予无声的安慰和支持。
过了许久,桑宁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细弱的抽噎,精神不济,加上方才一番情绪激动,已是筋疲力尽。圆姐柔声哄着她,帮她褪去外衫,安置她躺下,仔细掖好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