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圆姐靠在引枕上,若有所思。春桃上前为她续茶,低声道:“主子,皇上这安排……是把乌雅贵人放到贵妃眼皮子底下了。”
圆姐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沫:“是啊。一石二鸟。既全了玛琭的名分,没让我永和宫专宠,又把她交给了协理六宫、位份最高的贵妃看管。玛琭说得不错,皇上那是在敲打她,也是在做给本宫和坤宁宫看。”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不过,玛琭能想到这一层,倒也不算太笨。去了承乾宫……且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承乾宫偏殿虽不及永和宫正殿宽敞,但也陈设精致,一应用度皆是贵人份例,甚至还有些许超出,显然是内务府不敢怠慢这位新晋的、颇有几分传奇色彩的贵人。
玛琭无心欣赏新居,匆匆安置好不多的行李,便立刻整理仪容,前往正殿拜见佟佳贵妃。
承乾宫正殿内,佟佳仙蕊端坐在上首的紫檀木嵌螺钿扶手椅上,一身玫瑰紫缂金瓜蝶绵绵旗袍,衬得她雍容华贵。她并未刻意摆弄什么,只是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拨弄着茶盏中的浮叶,殿内熏香袅袅,气氛却莫名有些凝滞。
玛琭深吸一口气,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臣妾乌雅氏,叩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佟佳贵妃并未立刻叫起,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起来吧。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玛琭依言起身,微微抬头,目光恭敬地垂视地面。
“嗯,模样倒还算周正,是个清秀人儿。先前在安嫔身边倒是没瞧出还有你这号可人儿。”佟佳贵妃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皇上既开了金口,封了你贵人,让你住进本宫的承乾宫,那是你的造化。往后,需得谨守宫规,安分守己,尽心伺候皇上,莫要辜负圣恩,也丢了本宫承乾宫的脸面,明白吗?”
“臣妾谨遵贵妃娘娘教诲,定当时刻铭记,不敢有违。”玛琭声音柔顺,姿态放得极低。
佟佳贵妃看着她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心中那点因皇上将人塞到她宫里的不快稍稍散去一些。她最厌烦那些仗着几分姿色便不知天高地厚的轻狂人,就像翊坤宫那对晦气的姐妹。
“你原是在永和宫当差的,安嫔妹妹性子温和,待下宽厚,想必也没让你受过什么委屈。”佟佳贵妃话锋一转,语气微沉,“但既到了本宫这里,就要守本宫的规矩。承乾宫不比别处,一言一行都需合乎体统。你是宫女出身,骤然得了位份,更需谨言慎行,学着如何做一个正经主子,莫要还将那些小家子气、不上台面的习气带进来。”
这话已是相当不客气,直指玛琭的出身。玛琭脸上血色褪去几分,却不敢有丝毫反驳,只能再次深深俯首:“是,臣妾定当恪守娘娘规矩,勤学宫中礼仪,绝不敢给娘娘添麻烦。”
见她如此驯顺,佟佳贵妃满意地点点头,语气缓和了些许:“嗯,知道上进就好。璃落,”她唤过身旁的掌事宫女,“将本宫库房里那对碧玉镯子取来,赏给乌雅贵人,算是本宫的见面礼。另外,将《女诫》、《内训》各取一套,送去偏殿,让乌雅贵人好生研读。”
“谢娘娘赏赐。”玛琭再次谢恩。那对碧玉镯子成色极好,价值不菲,但更让她心头沉重的是那两本书,这是贵妃在明确告诉她,要她牢牢记住自己的本分。
“好了,今日你也累了,先回偏殿歇着吧。缺什么短什么,只管告诉璃落。”佟佳贵妃挥了挥手,姿态优雅。
“是,臣妾告退。”玛琭恭敬地退出了正殿,直到走出殿门,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才发觉后背竟已沁出了一层薄汗。
回到偏殿,看着桌上那两本厚厚的《女诫》和《内训》,玛琭坐在窗前,久久无言。皇上的敲打,贵妃的立威,都像无形的枷锁,套在了她的身上。这承乾宫,看似富丽堂皇,却只怕比永和宫更难立足。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佟佳贵妃对璃落淡淡吩咐道:“给本宫盯紧偏殿那边。她若安分,本宫也不介意宫里多个人伺候表哥;她若有什么不安分的心思……哼,本宫眼里可容不得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