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姐的指令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永和宫那些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人立刻被调动起来,目标直指慈宁宫那个名唤小禄子的花木太监。风险极高,但回报可能关乎存亡。
与此同时,前朝纳兰明珠授意抛出的“家风论”开始持续发酵,显现出凌厉的威力。
几位素以耿介敢言着称的御史,在近日的朝会上,虽未直接点明桑宁之名,却个个慷慨激昂,痛心疾首地陈词,直指“某些勋贵之家,教女无方,嫡庶尊卑失序,以致闺闱不靖,女子德行有亏”,进而引申至“家风不正,何以佐君王、正天下?”,言辞恳切奏请皇上整饬内廷风气,以正视听,维系纲常。字字句句,都像裹着棉布的针,扎在钮祜禄家的脸面上。
这前朝的风声,毫无意外地迅速传入了后宫。桑宁终于承受不住,情绪彻底崩溃。她将自己反锁在东暖阁内,任凭圆姐如何呼唤也不开门,只有压抑的哭声隐约传出。她可以忍受针对自己的污蔑,却无法承受因自己而累及阿玛身后清名、让整个家族蒙羞的沉重负担。这份愧疚与无力感,几乎将她吞噬。
圆姐站在东暖阁外,听着妹妹绝望的哭泣,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窒息。她知道,不能再等了。
仿佛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这焦灼的时刻,监视小禄子的人冒死传回了第一条关键信息:小禄子每隔三两日,便会借出宫采买花木种子的机会,与宫外一个经营香料的商人短暂接触。而每次接触后,他都会带回一些并非宫中常备的的香饵或干花。
香料!
圆姐眼中寒光一闪。果然与“药”、“香”有关!东珠的手,竟然真的通过这个小太监,伸到了宫外!
她立刻下令:“盯紧那个香料商人!查清他的底细,以及他卖给小禄子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行动必须快,必须在东珠或太皇太后察觉之前,拿到确凿证据。
然而,她们的对手,前朝的纳兰明珠,似乎并不想给她们任何喘息之机。就在朝会风波后的第二天,一道更恶毒的奏疏被秘密呈递至玄烨的御案前。
奏疏中并未提及具体人名,却含沙射影地暗示,钮祜禄家之所以出现今日“家风不正”之局面,根源在于其已故家长遏必隆本人“治家不严,内帷混乱”,约束不力。奏疏甚至更进一步,阴险地影射其晚年耽于享乐,可能私下服用某些来路不明的“助兴秘药”,这才导致身体迅速衰败,最终英年早逝。
这一招,堪称釜底抽薪,极其阴狠歹毒!不仅要将钮祜禄家子女打落泥潭,更要彻底玷污遏必隆作为顾命大臣的尊严与清白!
玄烨看到这份奏疏时,脸色瞬间阴沉如水。遏必隆因何而亡,他比谁都清楚。他可以容忍党争,可以平衡势力,但如此污蔑先帝托孤之臣,触及了他的底线。他猛地将奏折掷于地上,怒喝道:“荒谬!无耻!”
然而,盛怒之后,帝王的多疑再次占据上风。明珠敢如此肆无忌惮,是否真的掌握了什么他不知晓的隐秘?遏必隆晚年……是否真的有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癖好?
这份因政敌攻讦而悄然种下的猜疑,像一颗毒种,在他心中悄然埋下。
前朝这致命的一击,尚未传入后宫,但其带来的肃杀之气,已让整个紫禁城都感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圆姐对此一无所知,她正全力追查香料线索。就在玄烨震怒的同一时间,宫外的国公府动用了京兆尹的关系,以盘查市舶为由,迅速控制了那个与小禄子接头的香料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