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姐正准备躺下的动作猛地一顿,言语间带着几分讥诮:“她倒是会挑时候。我这前脚刚搬进永和宫,她后脚就紧赶着要生。生怕旁人忘了桑宁‘惊着’她肚子这茬,特意选在这风口浪尖上,是要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过来,再钉死宁儿一回么?”
此刻,她丝毫没有起身前去长春宫探望的意思。自顾自地在床榻上躺下,拉过锦被盖好,声音冷静地吩咐:“春桃,去把小佛堂的灯点起来,供上三炷香。再去东配殿悄悄告诉桑宁一声,就说长春宫那边发动了,今晚事多,让她务必待在房里,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安生睡觉。”
“你再辛苦些,派个机灵丫头,悄悄去长春宫附近盯着。不用进去,就在外头看着动静。我先睡一两个时辰,养养精神。若是那边快生了,或者有什么大动静,立刻叫醒我。到时候,我再赶过去瞧瞧。”
“主子放心,奴婢省得。您安心睡,奴婢守着。”春桃立刻应下,动作麻利地退了出去,按吩咐行事。
圆姐今日神经一直绷得极紧,经历了多番震动,此刻又添了长春宫临盆的消息,心力交瘁之下,几乎是头刚沾着枕头,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再被春桃轻声唤醒时,已是两个半时辰之后。
“主子,醒醒。长春宫那边,接生嬷嬷说快了。”春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圆姐猛地睁开眼,眼中已无丝毫睡意,清明一片。她没有多问,立刻起身。春桃早已备好了温水毛巾,伺候她快速净面,又帮她换上素净但得体的藕荷色常服,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主仆二人提着一盏光线昏黄的宫灯,悄无声息地出了西配殿,快步向永和宫大门走去。
临近初冬,后半夜的风寒意刺骨,吹得宫灯里的火苗摇曳不定。来到永和宫门前,只见守夜的小太监正靠着门框一下一下地打着盹。
春桃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太监猛地惊醒,揉着眼睛含糊道:“春桃姐姐?这么晚了可是要出去?”待看清春桃身后站着的圆姐时,吓得一个激灵,慌忙站直行礼:“主子吉祥!奴才该死!”
春桃上前一步,声音不高:“主子放心不下长春宫纳拉格格,替宁主子去那边瞧瞧。开门吧。”
“嗻!嗻!”小太监不敢怠慢,连忙点头哈腰,手脚麻利地拉开沉重的宫门,弯着腰,恭恭敬敬地候在一旁,“主子您请,小心脚下!”
圆姐微微颔首,提着裙摆,一步踏出了永和宫那象征着禁锢的门槛。
昏黄的灯光将她和春桃的身影在宫道上拉得细长,朝着灯火通明、人声隐隐传来的西六宫方向,快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