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块点心下肚，又饮了热茶，腹中有了暖意，人也更显松弛。宫人轻手轻脚地伺候二人漱了口，便悄无声息地退至外间。
玄烨与圆姐并肩倚在暖炕的软枕上，中间隔着那张小巧的炕桌，烛光融融，气氛是前所未有的闲适。
玄烨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兴致勃勃地说起听来的臣子内宅八卦，言语间带着几分少年人的促狭。
“你不知道马齐那家子，”玄烨嗤笑一声，“他阿玛米思翰去年年末去了。他和马斯喀、马武兄弟几个，忙着给他们生母穆起觉罗氏求了恩典，要与阿玛合葬。可你猜怎么着？”他故意顿了顿，卖个关子。
圆姐倚在软枕上，听得入神，配合地问：“怎么着？难不成落下谁了？”
“可不是！”玄烨一拍大腿，“他们独独落下了米思翰的继福晋，那位博尔济吉特氏！人还在呢，他们哥儿几个就商量着要把继福晋所出的小弟送出去养！”
圆姐听得入神，忍不住问：“这继福晋也肯？”
“如何不肯？”玄烨挑眉，带着洞悉世情的了然，“说是过继给李泰夫妇。李泰早年救过米思翰一条命，府里不少事都经他媳妇李肖氏的手，富察家没少给他们好处。博尔济吉特氏年纪轻轻没了丈夫，与其守着个没指望的幼子和一群不待见她的继子，还不如趁早多捞些实在的好处。前些日子她还来求了旨意，说守孝三年后要回喀尔喀娘家，估摸着是想再嫁。”
“再说那李泰夫妇，成婚十好几年了也没个一儿半女，这白得一个儿子，可不是闻着味儿就来了？”
圆姐点点头，又想到一事，促狭地问：“按理说，满人习俗是父死子继……马齐他们几个，就没一个动心思收了这年轻继福晋的？” 她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玄烨闻言，竟无奈地扶额，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场面：“别提了！马齐比我都大上两岁！抱着我的腿哭得那叫一个惨，说什么也不肯娶他那小娘，更不许他兄弟娶……那场面，唉！”他一副头疼不已的样子。
“噗嗤——”圆姐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眉眼弯弯，“三哥哥，你这哈哈珠子……倒是有趣得很！”
“有趣？”玄烨佯怒瞪她，随即自己也绷不住笑了，“我这几个哈哈珠子，真是一个比一个混账！再给你说那曹子清，”他提到曹寅，语气更是恨铁不成钢，“孙妈妈（孙氏，玄烨保姆）将他托付给我，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好好历练他。他可倒好，日日在我耳边念叨要回江宁去！”
圆姐促狭地眨眨眼：“这……曹侍卫都十八了，还想娘亲啊？”她故意曲解。
“他想什么娘亲！”玄烨没好气，“他生母顾氏早过世了，是孙妈妈一手拉扯大的。他就是想回去躲懒、放荡！江南温柔乡，脂粉堆，比在朕跟前当差自在多了！哼，朕还偏不随他的愿！就把他摁在这儿，看他往哪儿跑！”他像个被伙伴背叛的小孩子，带着点赌气的意味。
圆姐看着他这副难得的孩子气模样，心中柔软，又起了逗弄之心，歪着头笑道：“三哥哥，你还说旁人？你不也正与我在这后殿里，偷懒闲聊，躲着那些奏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