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珠的手指在袖中轻轻掂了掂那荷包的分量,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但嘴上却依旧滴水不漏:“回娘娘的话,奴才就是个跑腿传话的,万岁爷的心意,奴才哪敢妄自揣测?更不敢妄言呐!”他官腔打得十足,脚步却是不停。
春桃见状,咬了咬牙,飞快地从自己鬓边取下一支做工精巧的素银镶珠簪子,趁着魏珠甩袖迈步的一个间隙,又极快地塞进了他另一只手里。
魏珠感觉手心再添一物,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加和煦了些。他左右飞快扫了一眼,见四下无人注意,这才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说道:“娘娘折煞奴才了。不过……方才奴才在殿外当值,隐约听得万岁爷似乎提了一句,说娘娘您……知礼数,懂进退,当赏。想来……应是好事。娘娘放宽心便是。”他点到即止,说完便立刻恢复了目不斜视的引路前行姿态。
“多谢公公提点。”圆姐心中稍定,但“知礼数,懂进退”这几个字又让她心头泛起一丝异样。这评价……从何而来?她最近做了什么值得皇上如此评价的事?
转眼已至乾清宫门前。魏珠在殿门外站定,躬身道:“娘娘请稍候,奴才进去通禀一声。”
很快,殿内出来一个更年轻些的小太监,眉眼间透着机灵,正是梁九功的徒弟梁顺。他对着圆姐躬身行礼,声音清亮:“格格,万岁爷宣您进去。请随奴才来。”
圆姐整了整衣襟袖口,深吸一口气,随着梁顺步入了这座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宫殿。殿内光线明亮,檀香混合着墨香的气息沉静肃穆。御案后,玄烨正埋首批阅奏折,朱笔在折子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听到脚步声,他抬眼淡淡一瞥。
梁顺引着圆姐在下首站定,垂手侍立。
玄烨似乎无暇理会,继续批阅着手中的奏章。殿内一片寂静,只有朱笔划过纸张的细微声响,以及更漏滴水那几乎微不可闻的滴答声。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圆姐垂眸敛目,姿态恭谨地站着,心中却是七上八下。皇上这是在晾着她?还是真的被政务绊住?她不敢有丝毫异动,只能静静地等待。
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逝。圆姐感觉自己的腿脚都有些发僵了,御案后的帝王才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朱笔,合上了那本奏折。他抬眼,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下首恭立的圆姐,却并未直接对她说话,而是对侍立一旁的梁顺吩咐道:
“小顺子,去把你师傅叫来。”
“嗻!”梁顺应声,躬身退了出去。
玄烨这才将目光正式投向圆姐,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坐那儿候着吧。”他抬手指了指御案右下首不远处的一张绣墩,“等梁九功来了再说。”
“臣妾谢皇上恩典。”圆姐心中惊疑更甚,不知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何要等梁九功?但她面上不敢有丝毫表露,依言福身谢恩,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绣墩前,只挨着半边坐下,腰背挺直,双手交叠置于膝上,依旧是恭谨守礼的姿态。
乾清宫的内殿再次陷入沉寂。玄烨不再看她,随手又拿起一本奏折翻阅起来。圆姐眼观鼻,鼻观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目光落在眼前光洁如镜的地面上,心中却是百转千回,等待着那不知是福是祸的未知宣判。梁九功……他来了,又会带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