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密密麻麻,细述着这一年来兄长与额涅离奇的际遇,果然与圆姐先前所知相差无几,他们确随李光地的亲族一同避入了深山。
此次兄长李元亮冒险进京,正是为助李光地大人向朝廷传递耿逆叛军的紧要消息。李家为此遣出十名签了死契的家仆,分十路秘密突围赴京。李元亮因放心不下京中的圆姐,恐她不知闽地变故而惊惶,便执意自请随行传信,只为亲报平安。
李光地起初忧其安危,执意不允元亮涉险,苦劝多日见他心意不改,方才松口。但仍特意指派了十名家仆中身手最为矫健的夏泽与他同行,也好沿途照应。
元亮信中提及,他与夏泽二人专拣偏僻间道出衫关,连日跋涉赴京。途中虽有波折,所幸有惊无险。二人到达京城,在驿站苦苦等候数日,却始终不见其余家仆踪影,料想那九路弟兄……怕是尽数折损在路上了。
圆姐指尖发着颤,轻轻抚过这承载着千斤重量的薄纸,悬了数月的心终于沉沉落回实处。先前桑宁与婉仪帮忙打探的消息,虽稍解忧虑,又怎及兄长亲笔来得踏实!
恰在此时,秋菊理好物件回到暖阁,一眼瞥见主子竟将那金贵的荔枝膏连瓶带膏尽数倾倒在茶盏里,心疼得直跺脚:“哎哟我的好主子!这般稀罕金贵的东西,您、您怎么全倒掉了呀!暴殄天物啊!” 那甜香犹在,却混了茶汤,看得她心尖儿都揪起来了。
春桃眼尖,瞥见圆姐素帕子上沾染的深色膏渍和水痕,又见秋菊那副馋猫模样,忙上前打圆场,带着几分责备的口吻轻声道:“主子莫怪,秋菊这丫头怕是馋虫钻了心窍,方才在库房里就念叨,说这南边来的果子膏定是人间至味。”
圆姐回过神来,压下心头激荡,面上已是一片温煦平和:“不妨事。这瓶子我都细细挑拣过了,觉着成色都好。”她指了指桌上剩下的琉璃瓶,“你们各样取一瓶,用锦囊仔细包好,先给桑宁主子送去一份。余下的,咱们留着自己用便是。”
她忽而想到秋菊方才的馋相,唇角微弯:“秋菊,你既这般好奇,今日便挑一瓶你看着顺眼的,咱们一同尝尝鲜。”
秋菊一听,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搓着手嘿嘿笑道:“奴婢……奴婢就是嘴快,这样御赐的金贵物事,奴婢哪配尝呢……”
“傻丫头,”圆姐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东西造出来本就是给人吃的。你二人于我,情分早非寻常主仆。”
秋菊眼睛一亮,腼腆地指了指那盏混了茶水的膏体:“那……主子若真要赏,就把这盏里污了的赏给奴婢尝尝味儿吧!奴婢不嫌!”
“这都混了茶水,味道杂了……”
“无妨的无妨的!”秋菊生怕主子反悔,连连摆手,憨笑道,“能尝着这贡品的一星半点滋味儿,奴婢就心满意足啦!!”
圆姐见她坚持,无奈颔首:“随你吧。”又转向春桃,“春桃,你也挑一个?”
春桃稳重,含笑婉拒:“谢主子想着。奴婢素来不嗜甜,还是留着给主子和宁主子甜甜嘴儿、闲时解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