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时,永和宫。
圆姐踏入内室的脚步,比昨日更沉重几分。
桑宁的精神似乎又好了一分,能稍微坐直些。看见圆姐,眼中依旧是全然的依赖。“姐姐…”声音却是依旧微弱。
圆姐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今日瞧着气色更好了。”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欣慰。
桑宁嘴角牵起一个短暂而脆弱的微笑,很快被浓重的忧虑取代。她反手紧攥圆姐:“姐姐,额娘她今日可有好转?太医怎么说?她还昏沉吗?能吃东西了吗?” 她的问题比昨日更具体,更深入,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探究。
来了!升级的拷问!
圆姐的心瞬间被攥紧,几乎窒息。她强迫自己直视桑宁盛满忧惧的眼,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将那个淬毒的谎言一字一句吐出:
“桑宁,太医…今日诊视过了。”她顿了顿,仿佛在斟酌难以启齿的消息,“表姐她…病势依旧沉重,缠绵病榻,神志…时清时昏。汤药…喂进去也艰难。”
她看到桑宁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恐惧,心像被狠狠捅了一刀,却只能继续:“太医…太医反复叮嘱,表姐如今全凭一口心气吊着,最最要紧的便是静养,万万…万万不能再受一丝一毫的刺激!任何忧思惊惧,哪怕只是收到一封信,听闻一句不好的消息…”
她深吸一口气,将最残酷的刀锋推出:
“都极可能让她那口气…就散了!性命…危在旦夕!”
“不…不会的!额娘…”桑宁失声呜咽,眼泪汹涌而出,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姐姐…你救救额娘…求求你救救额娘…”
“宁儿!宁儿别怕!听姐姐说!”圆姐强忍心痛和负罪感,用力回握她,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安抚,“太医说了,只要表姐能安安静静地养着,不受惊扰,还是有希望的!你现在能做的,就是把自己养好!你养得越好,越精神,表姐知道了,心里才能安稳,那口心气才能稳住!这才是救表姐啊!你懂吗?”她将救额娘的责任,再次死死地压在了桑宁瘦弱的肩膀上。
桑宁在她怀里哭得浑身发抖,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巨大的恐惧和救母的责任感压垮了她。她死死咬着嘴唇,拼命点头,泪水浸湿了圆姐的衣襟:“懂…我懂…我好好养病…我不哭…我不让额娘担心…我救额娘…”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顺从和自我压抑,令人心碎。
圆姐抱着她,感觉怀中的人儿像一片在狂风中即将碎裂的枯叶。升级的谎言如同剧毒,瞬间麻痹了桑宁的追问,却也几乎扼杀了她刚刚萌发的一点点生机。
这一个时辰,桑宁异常安静,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不再问任何问题,只机械地吞咽着圆姐喂到嘴边的药汁和米汤,像一具失了魂的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