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个时辰后,李太医看着桑宁勉强咽下汤药,这才拱手告退,匆匆回了太医院。
李太医的身影一消失在隔间门帘后,暖阁内最后一丝外人的气息也随之隔绝。圆姐紧绷的神经非但未松,反而因这绝对的独处而更加敏锐如弦。
时间紧迫!
她倏然起身,动作轻捷如夜行的狸猫,落地无声。目标明确——墙角矮几上那口残留着致命疑问的银吊子!
快步移至矮几旁,她没有直接触碰那冰冷的银器,而是先从袖中抽出一方素白丝帕,小心裹住吊子的提梁,将其提起。借着窗外愈发明亮的天光,她凝神细察内壁。
深褐色的药渍斑驳交错,大部分是昨夜参汤的残留。但仔细分辨,确有几处颜色略深、质地粘稠凝结如胶的附着物,与周遭药渍有着难以言喻的细微差别。圆姐的心跳骤然擂鼓!不敢耽搁,她立刻从发髻间拔下一根毫不起眼的银簪这是她仅有可能有点用的工具。
她用簪尖极其小心地探向那几处可疑的深色附着物,刮下极其微量的粉末与碎屑。粉末落在洁白的丝帕上,形成几点微不足道的污痕。她屏息凝神,动作稳而快,生怕一丝动静引来窥探。刮取完毕,她迅速将丝帕仔细折叠,将这珍贵的“证据”严严实实包裹,塞进贴身的荷包最深处。
做完这一切,她立刻将银吊子原样放回矮几,并用丝帕一角迅速擦拭了簪尖和可能触碰过吊子的指尖。整个过程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刚将簪子插回发髻,外头便传来丫鬟压抑的咳嗽声。圆姐立刻回到桑宁榻边,恢复成忧心守护的姿态,只是手心紧握着藏有秘密的荷包,一片冰凉。
与此同时,钟粹宫。
婉仪并未如表面那般歇息。她屏退了所有宫女,只留下心腹琴音在门口守着。
“去,把魏珠悄悄叫来。避开人。”婉仪的声音带着彻夜未眠的沙哑,眼神却锐利如出鞘的刀锋。
琴音领命而去。不过半个时辰,她便引着一个身着普通太监服饰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闪入殿内,正是昨夜在永和宫传旨的魏珠,此刻已换了行头。他步履轻捷,落地无声,显然是深谙此道的高手。
“主子。”魏珠躬身行礼。
婉仪抬手示意免礼,开门见山问琴音:“琴音,永和宫昨夜,除了我们的人、太医、慈宁宫那小宫女,可还有旁人靠近过那口银吊子?尤其是煎参汤的时候。”
“回主子,奴婢一直紧盯着。除了咱们的人按吩咐准备炉火、清水,太医亲自守着煎药,绝无外人靠近那口银吊子。慈宁宫那小宫女送参来后,只在暖阁门口候着,未曾踏足小厨房半步。”
魏珠垂首静立一旁。作为叶赫那拉家深埋的钉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本就是他的职责。
婉仪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无人近前?可那老山参上的莪术痕迹却做不得假…合该有人下手才是。
“那口锅本身,查过没有?谁经手的?何时送来?”婉仪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