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早起瞧着姐姐气色不佳,特送些点心来。”桑宁目光掠过婉仪身后的琴音,见她端着厚厚一沓账本,“姐姐这是要出去?”
“有些账目要理。”
“姐姐快请。”
婉仪颔首离去,其身后的琴音却不动声色,悄然将一封信笺塞入绯云手中。
绯云会意,趁势拉住桑宁的衣袖,将那信笺顺势滑入主子掌心。
桑宁指尖微拢,不动声色地抬起袖笼,觑见信封上一个醒目的“闽”字,心头一凛,立时指腹一捻,将那信笺更深地藏入袖底。
揣着骤然升起的忐忑,桑宁步向了西偏殿。
钟粹宫西偏殿内,药气浓稠得化不开,却掩不住一丝若有似无的衰败气息。
桑宁由秋菊引着进来,脚步放得极轻。暖阁里光线晦暗,只窗棂透进几缕惨淡的天光。
圆姐半倚在临窗的炕上,七月暑天,身上却覆着厚厚锦被,整个人陷在锦绣堆叠的靠枕里,更显伶仃瘦小。
一双空洞的眼眸凝望着窗外一株枯枝的残影,对桑宁的到来毫无反应,连眼睫也未颤动一下。
春桃侍立一旁,眼圈都是红的,见桑宁进来,忙无声地福了福,眉宇间尽是难以掩饰的愁苦与疲惫。
“姐姐?”桑宁的心被那死寂的景象狠狠揪住,声音放得极柔,几乎带着试探,“我带了点上好的血燕和参片来,给你补补身子。”
圆姐依旧毫无动静,仿佛魂魄早已飘离了这具躯壳。
桑宁走近几步,将带来的锦盒轻轻放在炕几上。离得近了,才看清圆姐侧脸的凄楚。脂粉早已褪尽,露出底下蜡黄干枯的底色,两颊深深凹陷下去,颧骨高耸得吓人。那层深入骨髓的苍白里,隐隐透出一种灰败之气。她放在锦被外的一只手,枯瘦得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青筋虬结盘绕,指甲盖泛着不健康的灰白。
“姐姐,你...”桑宁喉头一哽,话语生生噎在喉间。
眼前的圆姐,比在慈宁宫外时更显骇人,那是一种精气神被彻底抽干、只余微弱生命体征的残破躯壳。她轻轻在炕沿坐下,试图去握圆姐那只冰凉的手。
指尖刚触碰到那冰凉的皮肤,圆姐却像被烙铁烫到一般,猛地一缩手,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终于将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然而那双曾经灵动的眸子,此刻浑浊不堪,布满血丝,看向桑宁时充满了惊惶、恐惧,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绝望,仿佛全然认不出眼前人是谁。
“别...别过来!”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微弱却充满抗拒。她挣扎着想往后缩,却连挪动身体的力气都没有,只徒劳地牵扯着锦被,带起一阵虚弱的咳嗽。
“姐姐,是我,是桑宁啊!”桑宁心如刀绞,不敢再碰她,只能急切地表明身份,“你看看我,我是桑宁!”